最近這種好看但腦子不聰明的款式在花街很是暢銷。小野種們頓感姜還是老的辣,一邊對吓極掉淚的老婦人直誇功力不減當年,一邊一股腦地湧上前,壓住不停掙紮的那人。
“逃犯到手,”頭頭大吼,
“依花街法律,先卸其一臂一腿,再拖回去細審!”
他攥緊肩頭大斧,肌肉虬結,将其淩空一舞,就在烈烈風聲中劈斬而下!
衆人無不凝神望去,卻沒見到血濺花街,而是先聽得響亮亮的一道“刀下留人”,繼而眼前一花,刀斧相撞的火花呲了圍觀的眼睛。
原是那功臣哨兵出言阻攔後,随手抄了把旁人的大砍刀,飛身擋在那薄紗小生面前。他一手握把一手抵刃,竟是直直接下劈斧。
在讨債人們驚愕疑惑的視線中,海珀哪還有沉溺英雄泡泡的心思。他面色尴尬,搜腸刮肚,竟一時找不出為身後之人找補的話。
因為這人也是萬萬不可出現在花街的一号人物。諸君仔細看那脂粉塗抹的臉龐,就能知曉緣由——
這不是第三軍上尉費德亞,還能是誰!
……
酒館中,圖安指使黑熊打包了海珀的麥芽果汁。由于面具的阻礙,那桶果汁他一口沒喝,還是滿滿當當的。
以那邊辦事的效率,他散步過去,應當正好能接到人。
阿德似乎從圖安的态度中抿出些許味道,此時對海珀不再敵意重重,反而眉開眼笑,利落将那果汁封在便攜紙杯中。
“是個好計劃,就是委屈你了。”阿德說,
“就算流水無情,但還是與當年的天馬教女相處時,你看起來高興些。”
圖安掏了掏兜,發現煙盒不知何時又被那小子順走了,厭煩地啧了一聲後,背靠吧台,出神地盯着頭頂那盞油燈。玻璃罩中掩映一隻孤零零的小燭火。
半片陰影落在後仰的臉龐上。他說:“若是當年的人還在,是誰我都開心的。”
阿德:“不過我看那十字軍的小子對你挺上心。之後若是斷了,你該不會心疼吧。”
“心疼?”圖安抿起笑,
“不說我。當那一天到來,他若是不能立刻拔劍捅進我的心窩子,我就直接斃了他。然後就讓帝國直接完蛋,見鬼去吧。”
“不過,我想他做得到的。”
聽得他的贊賞,阿德低頭嘟囔了幾句渾話,寬大的熊掌擦拭吧台,挑開話題,
“這次的事件,完全就是沖着你來的。應當不要緊吧。”
“自然是不要緊的,這世間哪還有能傷到我的東西。隻不過,即使理清了邏輯,事情仍然很是奇怪。”
圖安坐直身體,難得帶了些疑惑,
“因為我本就是和帝國對立的。”
一位常年盤踞在帝國通緝紅榜上的通緝犯,一個聲名敗壞得人盡皆知的海盜王,一個就連海珀在意識到他身份後都會萌生絞殺念頭的,無可置疑的十字軍死敵。他與海珀,與帝國的明面關系根本不需要這個綁架犯的從中作梗。
因為沒有更壞的情況了。
“這就是矛盾所在。”圖安說,
“如果這人不知道我和海珀同行,就隻能通過對我的了解預判我會前往黑天鵝劇院。但對我了解到這種地步的人,會不明白我與帝國不死不休的立場,還要多此一舉嗎?”
“如果這人知道我和海珀同行,意在挑撥離間,那當衆枭首,綁架首席,偷竊寶物這三件事都沒有了意義。因為我們一直一起行動,我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這反而會加深他對我的信任。”
阿德:“那這人玩得這麼大,竟然毫無目的嗎?”
圖安:“有的。”
“還有一種可能性。”
他坐直身體,食指關節扣在吧台實木上,發出有節奏的鈍響。
在黑熊玻璃球般的眼珠倒映中,他眼眸低垂,指尖點畫。運籌帷幄之姿,尤勝當年。
他說:“這種可能性就是,以上布局都是虛晃。”
“這人沒有任何其他的意圖,所做一切僅僅是為了引我入局。”
“因為他有絕對的自信,隻要我來了,他就能給我緻命一擊。”
阿德驟然變色,“這世間還有能傷到你的人或東西嗎?”
“沒有。”圖安說,
“正因如此,我才好奇。這人的自信是從何而來。”
在阿德的沉默中,他的臉上浮現通透而厭倦的神色,勘破命運而深陷迷惘,幾乎到了形同死氣的地步。
“或者……與其說好奇,我也在暗暗期待着,期待這世間真的還有一柄能洞穿我的刀劍。”
“至少這說明,不是所有與我有關的人或事,都湮滅在那日的陷落中。”
阿德:“元帥,你執念了。”
“得有些執念啊。”赫萊元帥回過神,笑着與曾經一面之緣的後勤兵小熊調侃,
“不然這漫漫長日,清閑得怎麼活。”
兩人話落,相顧無言。正在此時,圖安的通訊響了。
他看了一眼,是翼發來的消息。
【翼:已尋找到可能有助于您的一件寶物。它名為“柳冰冠”,有穩定精神海之效,出自卡塔琳娜原住民之手,目前應藏于下城區,下落不明。可請求當地花街讨債人代為搜尋。】
圖安見着那邊發來的圖片,覺得這冠甚是華美。冠身如雪枝蔓生,蒼勁風骨間,金紋藍寶石琢成細長貓眼模樣,串成纖長柳枝垂落,中間點綴着各式珍珠寶玉,璀璨無邊。
這麼看,倒很适合待在一位花魁頭上。
圖安觑了阿德一眼,不禁深感荒謬,
“這麼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