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悄無聲息來臨。
夏季風幹燥穿過成排矗立的鋼筋水泥,間或錯落的白色燈光像缺了角的霓虹燈招牌,301正是暗着的那一塊。
紀淩州打開浴室門,冰涼水汽從背後湧出,眨眼消散在三十九度的高溫裡。
右腳跨出門檻的同時,一股不尋常的氣息悄然出現在身側極近的地方,寂靜無聲但強大到有如實質,感官形容不出,隻是一瞬間身上的毛發都在往外膨脹。
千分之一秒的時間裡,紀淩州赫然伸手朝門邊抓去。
白虎夜視能力拔群,在完全沒有光源的情況下也能看清獵物的模樣,自然也足夠他看清那位隐在陰影之中的不速之客,和他那雙黑得過分的冷漠瞳孔。
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作為毫無争議的叢林之王的白虎,紀淩州血液裡天然有着屬于野獸的好鬥與嗜血。
面對死敵雄獅的挑釁時都不如此刻一半焦躁的他,幾乎忘記了自己身處藍星的事實,目标直指男人脆弱的咽喉。
對方的格擋迅速而有力,力道也不是那隻隻會吹牛泡妞的雄獅能比的。黑暗中迅速朝自己臉頰而來的拳頭帶着風聲,前所未有的危機與鬥狠順着血液激蕩着神經,紀淩州偏頭閃過,霧藍色眼睛裡的威壓強勢對上另一雙。
互不相讓。
尚且殘留着烈日餘溫的素色瓷磚踩在腳底,熱氣從腳踝纏至裸露的小腿,神經質般偶爾激起如針紮般的疼痛,就像這個男人現在散發出的窒息壓迫力。
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兩人摸黑在陽台上大打出手。
一路乒乒乓乓撞翻了拖把水桶刷子洗衣粉,紀淩州狠狠攥着男人的領口,在他鎖骨上挖出三道血痕的同時,後背也重重砸在了地上。
陽台玻璃門極速抖動着,敏感的嗅覺在第一時間捕捉到新鮮血腥味,像是戰利品般刺激着他的感官。
極深的三道傷口一點一點往外滲血,慢慢在邊緣凝聚成珍珠大小,順着骨骼曲折往深處流。
濕潤的腥氣像是終于激怒了此刻居高臨下按着他的男人,寬闊的虎口粗魯抵上脖頸,急速跳動的心跳與脈搏混在一處,分不出彼此。
“别動。”男人說。
紀淩州喘着粗氣,在如此狹窄的地方打架,束手束腳反而花掉更多力氣。
但血統的尊嚴不允許他像條死魚一樣乖巧等宰,于是勁瘦的腰腹彈跳、扭動,隻想爬起來給這位不速之客狠狠一爪子撓死。
他不安分,脖子上的大掌就一寸寸收緊。
毫無波動的黑色眼眸冷漠至極,恍惚間,紀淩州覺得自己就像洗衣池上的那根水管,本來就沒有生命力,自然得不到情感豐富人類的猶豫。
頭鐵的年輕白虎沒有一刻放棄掙紮,掐到眼前發黑還在努力要打人,結果就是徹底惹怒了這個該死的人類,被捉住兩隻手腕狠狠按在了頭頂!
“我說,别、動。”
低沉的字音砸在地上,平靜而充滿壓制意味。
與此同時,紀淩州兩隻腕骨狠狠磕在地上,在一瞬間失去知覺。
他是真有殺虎的心!
紀淩州一言不發,霧藍色的眼睛滿是憤怒地盯着眼前的男人,汗水從額間掉下去,暴露在空氣裡的柔軟肚皮上下迅速起伏着。
“放開我!”
“然後讓你對着我又抓又撓?”
“那又怎麼了?”這本來就是他們的攻擊方式!
“你還挺自豪。”秦胤冷笑一聲,冷淡的視線轉向上方,扣到充血的一雙手。
“……”
敏感地察覺到男人在看自己的指甲,紀淩州下意識捏了捏掌心藏起來,屬于人類甲床的平鈍與整齊稍稍讓人安了心。
秦胤:“你是誰?”
沉默在喘息中滋長,紀淩州抓住秦胤眼底一閃而過的懷疑,在他再度開口時一個暴起,長腿猛地勾住男人脖子狠狠往下壓,一個翻身躍了起來。
“來幹什..”
“來弄死你!”
天地一瞬間颠倒,他狠狠按着秦胤胸口,一拳打在人下颚的同時,自己的肚皮也承受了重重的一腳。
後背狠狠撞上陽台,沖擊力之大如果不是被重新扼住了命運的喉嚨,十有八九他是要從圍欄上倒翻出去了。
五髒六腑受到前所未有的沖擊,紀淩州臉色驟然蒼白,眼前模糊一瞬又被喉間的滞澀驚醒。在心裡大罵人類奸詐居然踢貓科最最柔軟的肚皮,一口氣還沒喘勻,下巴忽然被人擡了起來。
比他高了半個頭的男人微微彎腰,眼神毫無憐憫語氣卻很溫柔:“再說一次?”
“……”
“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