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
“師尊,我要那個小兔燈!”
“買。”
“師尊,我……”
“這一路走來你買了多少東西了?都不曾給你兩個師兄買過。”
段滄玠餘光瞟到身旁乖乖跟着他安靜走路的陸别年,情不自禁做起對比,發覺這九歲的娃兒就是比三歲的省心。視覺年齡也算。
盛惜歲被段滄玠兇了,委屈巴巴癟嘴牽着楚泱,消停了。
“從我,難得逛逛 ,你有什麼想要的?”
段滄玠低頭能看見陸别年的發旋,就隻有一個,乖乖巧巧長在頭頂最中央,像陸别年這個人。
老年人口口相傳,發旋越多的孩子越頑皮。段滄玠想,那盛惜歲頭上豈不是要生幾十個?想到那幅畫面,段滄玠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這回聽着不像冷笑。
突然被段滄玠叫這個字,陸别年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意識到師尊正在看他時,陸别年耳根不禁被染成薄粉:“想要師尊牽着我。”
他這話說得支支吾吾,很是小聲。
街上人影憧憧,小販叫賣聲,街頭表演聲,觀衆喝彩聲,行人說話聲,任憑哪個聲音都比陸别年的聲音大,何況這些聲音交雜一處,輕易就将陸别年的話蓋了過去。
“你說什麼?”段滄玠隻聽到陸别年的聲音不慎明晰地化成幾個音節,不禁彎下腰将耳朵靠近陸别年的唇,意圖聽清楚。
一股清冽冷香入鼻,段滄玠棱角分明的側臉冷不丁在陸别年眼前放大,距離之近,近到陸别年能根根分明地看清段滄玠濃密的睫毛。
陸别年下意識屏住呼吸,腦袋停止了轉動。
“你再說。”
“我說,想要師尊……牽我。”他這次比前一次聲音還小,細如蚊蠅。
好機會。
段滄玠在心中蓋棺定論。伸手一撈,二話不說滿足了陸别年的願望。
陸别年大概沒想到段滄玠這麼爽快。
男人的手很大,很瘦,很涼,有薄繭,手指纖長。
陸别年的手指剛好搭在段滄玠的虎口靠食指那側。
指尖甫一挨到段滄玠的皮膚,陸别年就如同觸碰到燒紅的烙鐵蜷離,然後再一寸一寸地緩緩嘗試着搭上去。
當他的手指跟段滄玠的虎口一側跨越最後一點空間嚴絲合縫貼在一起時,陸别年一直淌蜜的心口終于被甜味溢滿。
師尊在此之前讓他體會過的味道,有初見時的月下鴨掌,醬味;不被認可的不甘,硝煙味;唯獨對他冷淡疏離,酸味;初沐禮的墨蓮劍穗,帶着腥氣的苦味回甘。
如今,是完完全全的蜜餞融了糖,甜味。
“方才我一路跟各色人物打交道,你可學到了什麼?”段滄玠還記得自己人設是外冷内熱蛇蠍美人,以後的外交代表要從娃娃抓起。
楚泱自卑内斂,盛惜歲活潑有餘,沉穩不足。陸别年若是健康成長,則芝蘭玉樹,謝家子弟。思來想去,還是陸别年最合适不過。
陸别年之前雖一直默不作聲,實則将段滄玠一舉一動收入眼底,自然也把官腔話術初勘了個入門。
此時被問到,陸别年隻略一思索,便答曰:“師尊慧眼識人,結有用之人平無端之事,惜字如金。”
段滄玠咋舌,直暗道論厲害還是你更勝一籌。
這觀察能力、記憶能力、學習能力、總結能力,不愧為天階乾象的資質,不搞修煉在人間混也是一定吃得開的。看樣子在不遠的将來,自己就能含笑退居幕後了。
“不錯。你作為我的大弟子,作為門面,日後自當承擔起代表師門、代表檄光山在外交涉的重任。如何不費一兵一卒為己方謀取最大利益,達成目的,靠的就是你的辯才。此辯并非狹隘的辯論、說服。日常作息中,與人交往,需用口說話。凡是需要你說話的地方,你就當好生琢磨你的語言是否得體,是否可以幫助你達到目的。你可明白?”
陸别年道明白,段滄玠滿意地點點頭。
他在這兒給陸别年上外交培訓課,故而牽着孩子走得慢了點,就被街上的人流把他倆和陌藜白三人沖散,現下隔着老遠。
“待會兒到了寶膳樓,你自可根據自己的判斷插入我們的談話,就當是為師驗收作業。知道屆時如何稱呼我和師兄嗎?”
“知道。小叔和爹爹。”
段滄玠聽得那叫一個心花怒放,笑容也真了兩分。他微微上挑的眼尾天生泛着淡淡桃色,像蓮花的花瓣,此刻笑容帶動眼角再翹了兩分,給他清俊的五官平添一抹秾麗。
“走,咱們追你爹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