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見段二公子?”見三個孩子都上了馬車,陌藜白扶着段滄玠跨出門檻後關了門,東方煜不禁疑聲問。
正坐在馬車車廂内悶聲咳嗽的段滄玠眼裡閃過得逞的精光,推了推陌藜白示意讓他編個理由。
陌藜白沒理他,将腦袋轉向陸别年。
陸别年會意,中肯回答:“小叔昨日染了風寒,夜裡回府不慎摔斷了腿,不便登門。”
自從吃了無鹽丹就胸悶氣短、腿腳不便的段滄玠:我為你出彩。
陸别年說謊了,又沒有完全說謊。
有東方煜在前面開道,一行人很快抵達東方府。
千年陰沉木牌匾上氣勢磅礴地以金墨題着東方府三個行草字,想必是某位皇帝的手迹。
東方府和上京其他顯貴的府邸并無太大區别。門口立着兩尊白玉獅子,紅漆大門敞開,左右各立壯年小厮和妙齡侍女六人。大概是為了迎接段滄玠他們的到來特意安排的。
東方煜下馬在幾人前面領路,不忘解釋:“家主自幼體弱,不便外出迎接。望段公子見諒。”
陌藜白矜持地點點下巴,繼續保持沉默。
東方府内兩側花圃白石鋪徑,時值隆冬卻盛放着各色牡丹,為這朱牆黑瓦的府邸增添了不少富麗堂皇之氣。
幾人跟東方煜隔着不遠不近一米五。之前段滄玠特意叮囑過盛惜歲不要多嘴,因此從上馬車到入府,沉默跟了一路。在這樣的氛圍中走着,不免有些難捱。
陌藜白進府後就注意到,東方府内不論尊卑全是修真之人。門口那十二個男女侍從,修為都統一在煉靈初期。放在凡間,這樣的修為已經算高了。
幾人穿過兩個花園,又走過一架橫在人造瀑布河畔的石橋,來到一處雅緻僻靜的别院。
别院沒種花卉,隻栽了一棵看起來年歲不小的樹,綠意蔥茏。那樹枝葉繁茂,都沉沉下壓;樹幹粗而不高,分叉的枝幹很長,通身爬滿氣根似的粗細不一的藤枝,看起來很像榕樹。
“家主在屋内恭候已久,還請幾位在院中小坐。”東方煜說罷,便進屋去通報。
他一進屋,屋内就飛出來一個穿着淺绛衣衫的團子,直奔陸别年的方向而去。
“段大哥哥來了!”那粉團子兩手還抱着個彩虹色的圓東西,及時在段滄玠身前刹住腳。
阿彌陀佛。
段滄玠看到東方媛注意到自己的模樣時,明顯變了臉色。還好她沒喊陸别年大寶哥哥。
“媛媛,怎的這般無禮。”
東方瑱的聲音輕輕柔柔,像水霧碎雨中潤濕的三月風,完全聽不出半點訓斥的嚴厲。
段滄玠側着身轉了半步,才得以窺見屋子門口。木頭輪椅和秋香色衣角首先映入他的眼簾,接着是竹挺的腰身,東方瑱閉着眼的臉,最後是在後面推着輪椅的東方煜。
震驚!段滄玠心中掀起驚濤駭浪。才一夜不見,東方瑱的腿也瘸了?
“二叔,你明明五日前就答應替我邀段大哥哥他們來府上玩,非要等到今日!”東方媛跑回東方瑱身邊,嬌嗔道。
好家夥,他怎麼不知道明珠郡主什麼時候對他的大徒弟感興趣了。
段滄玠立在陌藜白身旁裝背景闆。
“郡主年幼任性,段公子見諒。她幾日前在寶膳樓與幾位小公子一見如故,回來便央鄙人邀幾位入府一叙。鄙人亦有意結交二位,隻是前段時間公務纏身。近來閑暇,又逢佳節,故而下帖。希望段公子莫怪鄙人唐突。”
東方瑱說話時,唇角也是向上微微斜着的,不知是否真的帶笑。不過他說話柔和,聲音玉潤,字裡行間都似浸了喜悅。
“自然不會。東方公子不嫌我等鄉野俗子粗鄙陋俗,盛情相邀。段某感激不盡。”
陌藜白不得不開麥講話,将在馬車上提前打好的腹稿滾瓜爛熟地背了出來。
“言重了。不知為何不見段二公子?”若不是東方瑱嘴唇還在動,他合眼的模樣簡直像是睡着了。
段滄玠轉了轉身體,以便自己能看到東方瑱。奇怪,這人什麼也看不見,怎麼就知道他沒來?
“愚弟昨夜歸來摔斷了腿,傷筋動骨。故卧床在家,無緣登臨。”
陌藜白把陸别年在馬車上回過東方煜的内容挑重點照搬過來,面色如常地說。
“二叔,那個爺爺看起來……好吓人啊……”東方媛一直在偷偷觀察段滄玠,忍不住扯了扯東方瑱的衣袖道。
東方瑱擡手不偏不倚按在東方媛頭頂,動作很輕,帶着警誡意味。他沒答話,可微微偏頭轉向了段滄玠所站的方向。
不知為何,明明東方瑱眼睛也沒睜,段滄玠卻覺得他正看着自己。
“這是……”
陸别年跟陌藜白對視一眼,開口剛冒了兩個氣音,就被段滄玠的聲音蓋住。
“咳咳……老朽看着二位公子長大,可以叫老朽一聲傑叔。今日二公子不便登門,大公子一人帶着三位小公子着實分不開神,老朽便前來幫襯一二。”
他這話說得懇切,連他自己都快信了。
“原來是……傑叔。失敬。”東方瑱還是那副虔敬的模樣。
院内玉桌、玉凳都置在那棵蔭蔽無邊的樹下。一片翠綠的葉子掉到他的腿上,他恍若未覺。
“二叔,你和段叔叔要說正事就進屋去吧。我想和段哥哥們在院子裡玩。”東方媛仰頭沖東方瑱撒嬌,小手替他拈去腿上落葉。
東方瑱勾唇未答,在等陌藜白的意見。
“大寶,照顧好弟弟們。不要闖禍。”
陌藜白覺得東方媛的提議不錯,即刻給陸别年囑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