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感一瞬即消,段滄玠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側坐在一方貴妃榻上,入目裝飾皆古色古香,不算濃郁的龍涎香以熏風形式有一搭沒一搭送入鼻息,他心底大概摸清楚了這個影世界的背景。
足底軟實的踩踏感讓他第一反應自己是踩在了什麼軟枕上,但又感覺不太像……
段滄玠阖眸嗅夠了熏香的味道,餮足地睜開眼往下看去。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直接讓他差點跳起來。
我滴個乖乖,我說腳感怎麼有種難以言喻的舒适,感情是一直踩在陸别年的胸大肌上!
好在段滄玠向來好演技,隻是不動聲色地收回腳上的力,保持冷臉一動不動。
【蘇厭涼,我的劇本呢?這個世界是個什麼鬼情況?】
【咳咳……這個世界你的情況比較特殊……】蘇厭涼難得吞吞吐吐,言語之間都透露出一絲忸怩。
【你倒是說啊。】見腳下踩着的人從一開始的垂首靜跪姿态變作仰頭靜跪,一雙幽沉的漆色眸子正灼灼地一眨不眨盯着自己,段滄玠莫名有種直面深淵的恐懼。
【首先你看到他感覺到害怕是正常的。因為這個影世界裡面,你被反殺了不知道多少次,應該是死出生理反應了。其次,你先不要激動,你在這個影世界裡面的身份嘛……你是個太監。】
你是個太監……
是個太監……
個太監……
太監……
段滄玠覺得腦瓜子嗡嗡的,不是回溯後遺症,是氣的。
【所以說……】他強忍情緒,艱難問道。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你比正常男人少樣東西。】蘇厭涼的聲音聽上去帶點喜悅,大概是僞裝過後的幸災樂禍。
在二人聊天的檔口,蘇厭涼已将這個影世界的劇本悉數傳輸進段滄玠的識海。就像電腦讀取U盤數據那樣,段滄玠的腦袋裡很快過了一通劇情,最後選擇沉默。
他懶得去吐槽了。
他目前為止能想到的唯一生門就是,趁陸别年這個狗皇帝羽翼未豐之時趕緊将其斬草除根!
這次的劇情如果一定要命名,段滄玠願稱之為《作死狂人段公公的108種死法》或者《古代酷刑鑒賞全集》。
前者從劇情的角度囊括了段滄玠的N生,後者從學術角度總結了劇本百分之七八十的内容。
段滄玠吐出一口悶氣,氣不打一處來,再度使勁,一腳将跪在地上的陸别年踢開,披衣起身,上前兩步毫不留情地賞了他一耳光,旋即背過身去。似乎是一點都不想看到他。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流暢非常,把在鏡世界監工的蘇厭涼都看懵了。
【所以說你現在是本色出演嗎段哥?】
“誰允許你這麼盯着我看的,陛下。”段滄玠的聲音陰恻恻地響起,想必已經完全代入角色了。
這個世界的“段滄玠”可能有被閹了的緣故,聲線聽上去陰柔邪性,讓人無端想起遊走在沼澤地帶的,鱗片濕膩的蛇。
陸别年這個皇帝此刻在段滄玠這裡,哪兒還有什麼皇帝的樣子。他隻是“嗤”地冷笑了一下,未曾言語,隻是頭擡得更高了,眼神不加掩飾地凝視段滄玠,似要用目光将他身上戳出兩個洞。
【不就是兩個瘋子比誰手段更狠辣嗎?我告訴你遇上我算他倒黴,我可是硬茬。】
段滄玠渾身上下都透着不爽,如果情緒能具象化,那麼一定能看到段滄玠現在每個毛孔都在向外噴發蒸汽。他此刻就是一鍋沸騰的開水。
這其實是一個簡單而狗血的劇本。
講了一個幼年抄家後被淨身送進宮的小男孩如何利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和鋼鐵手腕實現自己的野心抱負,将整個皇城納入掌中;又是怎麼心軟,讓傀儡皇帝有機可乘,最終惡有惡報,死于非命的故事。
裡裡外外無非是那些權黨之争、城府算計,兩條用鮮血、白骨和仇恨堆積出來的通天之路。
陸别年垂在身側的雙手攥成拳頭,用力大到整個手臂都在微微地顫抖。修剪得宜的指甲在滿是陳繭的掌肉上留下深深的掐痕,像感受不到痛似的不願松開。
打定主意後,卧薪嘗膽的傀儡帝王極其緩慢地膝行向前,一寸一寸地縮短自己跟那宦官的距離,像一隻蟄伏以後伺機而動的瘦虎。
段滄玠還在心裡盤算下一步計劃,權衡到底要不要現在立刻馬上毫不猶豫毫不拖泥帶水地讓陸别年徹底消失,頂着背後那強烈到讓人無法忽視的目光,就像盯着一塊放大鏡一樣将他心裡的煩躁悉數放大。
他皺緊眉頭,正欲轉身釋放一下無處發洩的負面情緒,縱容自己遏制已久的惡劣因子撒野,手邊突然挨到一個柔軟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