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就仙門大比聊起閑天,那頭陸别年的眼睛就沒離開過自家師尊。
雲婳跑過來的時候陸别年正在心不在焉地擦拭一塵不染的借月。
“大師兄,師尊讓我來替你運功調理,補充靈力。”
陸别年看見雲婳後回過神,第一反應是雲婳居然沒有被師尊責罰,師尊果真偏心!接着聽到她話中内容後,自動圈出想聽的關鍵詞,怨怼的目光瞬間軟化了。
師尊心裡果然還是有他的!
背對着陸别年的段滄玠後背時涼時熱,他趁周圍的修士都不太注意的時候自然地伸手在後背隔着衣服抓了抓。
奇怪,沒東西啊。
輪到楚泱上場,段滄玠和陌藜白登時從不走心的閑談中回過神來,将注意力投放到場下氣氛熱烈的比試中。
楚泱運氣不太好,第一輪就抽中了懸金門新生代的一位翹楚。
對方的天賦和境界都在他之上,即使他拼命抵抗,依然無法避免輸掉的結局。
偏偏楚泱是個倔脾氣。換做旁人,早就在自知不敵的情況下乖乖認輸,趁早下場準備第二輪了,楚泱絕不。
他偏不認輸。
對方是個體修,以拳腿為主要進攻手段。
楚泱既支盾又施展元術攻擊的方式簡直是在以二倍速消耗自身靈力,到最後他全然放棄元術,一心支盾防禦,手持問雪企圖找出對方的破綻。
又是一記鞭腿,極度的疲憊和枯竭的丹田讓楚泱整個人的行動都遲鈍了不少。他隻堪堪防住了這一腿,右側的失守讓對方有機可乘,一拳伴随着勁風,将楚泱再次掀翻在地。
眼見着自家二徒兒跟個斷了線的紙風筝似的飛出去,口中還源源不斷地噴出鮮血,段滄玠實在坐不住了。
“夠了。”他眼中的陰翳不加掩飾,往場下掃去,将那戰意上頭的懸金門弟子震懾在原地不敢再上前,廣袖一拂,拔地而起的巨藤便托着半死不活的楚泱送到段滄玠的懷裡。
楚泱咳嗽了兩聲直起身還想說些什麼,被一旁的陌藜白搖搖頭制止,由着段滄玠喂下幾顆神品丹藥,不多時便昏睡過去。
動靜鬧得這般大,比試自然不敢兀自進行下去。全場目光都聚焦在明顯動怒的墨漣真君身上,衆人大氣也不敢出。
這時,一位竹青身影由幾位長者簇擁着由遠及近,在段滄玠幾人跟前站定行禮。
“懸金門東方瑱,見過墨漣真君、滄河星君。”
段滄玠見了東方瑱,面上的不虞也絲毫不見消減。
笑話,現在是在檄光山,在他的地盤,他段滄玠不需要顧及任何外人的面子。
“東方門主。”段滄玠微微點頭,随後移開眼将楚泱交給趕來的陸别年和盛惜歲,“帶從珩回玄虛境好生休養。”
不等段滄玠主動算賬,東方瑱率先掀袍請罪,惹得他周身那幾個攙扶的長老個個方寸大亂,連連叫喚使不得。
“在下特來請罪。是門中弟子沒了分寸,我等管教無方,害令徒受傷。現将肇事弟子押送真君手下,我身為門主當做表率,但憑真君發落。”東方瑱将自己在段滄玠面前的姿态放得極低,文弱的嗓音伴随着咳嗽聲,單薄的身影跪在地上搖搖欲墜。
衆修士将此情此景看在眼裡,心中不免對段滄玠頗有微詞。
段滄玠心道東方瑱果然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也不想被人落下檄光山仗勢欺人、小題大做的話柄,便掐了個适當的時刻親自躬身扶起東方瑱,并裝作不經意道出:
“阿瑱言重了。你我尚有竹馬之誼,再者此事亦與你無關。你本就體弱,我與你一個無辜之人計較作甚?”
“滄玠,想不到你還記得。”東方瑱潤濕了眼眶,那雙蒙了灰翳的眸子定定注視着段滄玠。
“我的二徒弟又悶又直,臉皮薄。有他師兄師姐的前鑒,更不好意思主動認輸。可仙門大比的規則畢竟衆所周知,開始前我亦特地強調過點到為止。這位後生明知我家從珩是強弩之末,還步步緊逼,不主動申請中止比試,我實在難定他居心。”
段滄玠才不管他,慢條斯理托出自己的目的。
“但各位也知道,我向來是個下手沒輕重的。為避免落人口實,你們懸金門的弟子還是交給你們懸金門處置,用門内最高的責罰,以、儆、效、尤。”
段滄玠最後的一字一頓仿佛釘釘子般敲打到在場每個人都的心裡,人人都下意識一咯噔。
在場的懸金門長老面上閃過痛色,東方瑱依然波瀾不驚。
“對這個處理還滿意嗎,諸位?”說罷,段滄玠轉過身,面對在場的修士們。
鴉雀無聲。
此時此刻誰敢說個不字?
“那便多謝真君念及幼時情誼放過我門弟子一馬了。”東方瑱溫和一笑,吩咐長老帶人下去領罰。
“見笑了。隻是我檄光山是出了名的護短,諸位應當習慣才是。比試繼續吧。”段滄玠揚起假笑,親自護送東方瑱回到座位,“你腿腳不是素來不便,怎的這次出遠門不用輪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