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解元是怎麼當上來的。
都是不認識的人,景霖抽出信紙,卻見寫滿了整整兩張。他粗略看了下,大緻說的是,應人之允來找他,沒想到找錯了人,但為了不讓邀他之人的熱心腸貼冷屁股,白費苦心,他還是多寫了這封信,确保想要說出來的話完完全全進到景大人耳朵裡。
——“景大人,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切勿垂頭喪氣,笑對人生,看淡一切,方能領悟聖學之道。一時失措也好,平步青雲也罷。隻要無愧于心,無愧于民,無愧于國。哪裡都有美景可賞!”
景霖燒了信件:……
難怪宋雲舟能和沈遇汶一拍即合。
兩個人都是傻子。
不過沈遇汶這封信件送來,景霖心中的疑惑也算解的差不多了。盡管他一直不怎麼相信會有巧合的存在,結果事實告訴他:就是這麼巧。
宋雲舟在這件事上并沒有說謊。
那豈不是錯怪宋雲舟了?景霖心想。
那條腿……
斷就斷了吧。景霖毫無負擔地想道,反正一兩個月也能好。
至于賠罪什麼的,他倒是從沒想過。
他有什麼錯?世人皆知斬草除根的道理,他沒有對宋雲舟這個隐患下死手已經是仁至義盡了,相反宋雲舟老來打亂他的節奏,他沒有過多計較,這貨應該感謝他。
之前找來小月對證,小月支支吾吾,也承認了确有打賭一事。被他罰了俸祿,此事一律不姑息。
景霖的手頓了一下,轉而探向自己袖間。
本想着再多休息些,先看看宋雲舟情況如何。如今估計沒有這個必要。
上官遠的字條一貫清晰明了,幾字寥寥。
——滋事鬥毆。吳小六。
景霖挑了下眉,對于這個身份并不意外。
鬥毆是件不那麼大的小罪,關個幾日就能放出。如此上官遠也不必再管何時把景霖從牢裡拉出來。
不過一般的鬥毆是如此,要是不小心惹上了哪個大家,性質又該不一樣了。
上官遠并沒有告訴他确切的犯事時間,那就是一般的鬥毆了。這個假身份随時都可以用。
那就差找個時間鬧上一鬧去報道。
·
平安街。
剛開張,街上還算冷清。隻是有幾個地方不同,那塊隻要一開張,就必定有嘻聲笑語。
茶樓酒樓煙花巷。
是個人都有着八卦的心思,人多眼雜更熱鬧,尤其是酒樓。常言道酒後吐真言,那酒隻要喝下肚,人就開始飄了。
“我就說了!那些個當官的都是勢利眼!”一人一腳踩在椅子上,一腳踩桌上,手上還晃晃悠悠時不時灑出幾滴的酒,“見到有錢的着不了道了,怎麼,朝堂俸祿養不起他們一家人了不是?”
另一人拍桌,也迎合道:“你們是不知道那幾個裡正對那些商賈是有多谄媚,真是要什麼給什麼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商賈養的狗。”
說完,那人還四處看看。
“你們這群沒見過世面的狗東西,竟敢誣陷士商兩方。也不怕腦袋被割掉。”
這人說話聲不大,但勝在吐字清晰,音又好聽,旁人忍不住駐足細聽。結果一聽完,都懵了。
這貨竟敢罵他們?!
說誰沒見過世面呢,這事情家喻戶曉人盡皆知的好不好,這貨是沒長眼是吧。
他們一反頭,圍住了說話的人。
然後他們又懵了。
嘶,穿這麼寒酸,但是個小白臉?
有人瞪眼看看自己,再看看那人。心中疑惑。怎麼這同樣的衣服套在身上,那人就有一股大人氣質,他就像個窮癟老夫呢?
“你們罵裡正,不就是罵官?官員是聖上親賜的,你們敢罵官員,不就是在罵聖上?”那人越說越邪乎,“你們罵當今聖上,怎麼?看不慣,要謀反?!”
全場人倒吸一口氣。
媽的這人,胡說八道!
踩在桌子上那人指着他破口大罵:“你他媽哪裡來的小白臉,說大話被雷劈!聖上哪是你我小人敢議論的?!我看你是豬油蒙了心狗眼看人低。操他媽的,老子隻不過就事論事,你沒被那些裡正克扣過錢糧?你沒被那群商賈當猴耍?在這裡裝什麼清高!”
景霖猛地喝完手頭的酒,就把碗朝地上猛猛一摔。
“說話就說話,你罵人做什麼?”景霖的聲音也逐漸增大,他臉上染了一層紅暈,看起來是喝醉了,“我警告你們,在這裡吃酒就好好吃,敢說這些話,小心掉腦袋,我現在就要去告你們!”
“告告告,告你媽!”那邊也有人被罵的氣性上來了,“我就說了怎麼了?那群裡正谄媚狐狸,狗屁刺史高枕在上管都不管,禦史大夫呢!人站得高,看不到人間疾苦,下頭壓着上頭瞞着。還有那病秧子丞相,病成那樣了還上朝參政,勾聖上呢!要我說幹脆死了一了百了!你告啊,你有膽子就去告啊!我說的又沒錯!”
景霖像是氣得不行,直接當衆抽出把劍把桌角削了。
他指着說話那人:“你信不信我下一刻就把你腦袋削了!”
此劍一出,周圍的人頓時往後退了好幾步,生怕這人一個不注意砍了自己手腳。
景霖的頭偏過幾寸,看到有幾個人匆匆忙忙地跑出酒樓。
酒香四溢,還剩下的人被劍氣吓了一跳,但不久,那勁頭又上來了,隻記得拿劍那人是怎麼罵自己的。
“你敢削個試試看,出了人命你擔當得起嗎?!”有人膽子大,藏在人群身後吼了一聲。
景霖眼神慌亂了一瞬,還在逞強:“我,我不用劍,也能把你們打趴,一群小兔崽子!”
說罷,急忙把劍收了回去。
那群人見了,立馬了解到這小白臉是在狐假虎威,膽子小的很,慣會吓唬人,實際連個劍都拿不穩。
說不定打一拳就得趴地上磕頭下跪求饒呢。
再說在場那麼多人,隻有這小白臉有眼無珠白癡心理。有人已經去報官了,他們就不信掰不赢這小白臉的嘴。
“狗屁登子,你叫什麼?!”有人罵道,“一個毛都還沒長幹淨的小玩意,滾回你娘肚子裡去,别在這丢人現眼。”
景霖眼神晦暗了一瞬,直接擡腳朝那人踹去。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吳小六。”景霖拍拍手,看那滾在地上的人,嘲諷道,“你就不用說名道姓了,老子沒興趣聽。”
景霖還掃了眼周圍的人,“一視同仁”道:“你們也用不着,一群膿包廢物。”
被踹的那人失了面子,忙不疊地爬起來,沖周圍人喊道:“還愣着幹什麼,是他先出手的,他有錯在先,還如此出言不遜,難道你們就真是膿包廢物?!”
這裡都是一群喝得高的人,一聽那人講的确實有理,再說人多力量大,就該好好教訓這個小白臉,要他知道自己到底幾斤幾兩。
不過一刻的時間,四周齊刷刷沖上人。站在遠處的人擠不進來,就拿酒壺茶碗朝景霖扔去。
景霖漫不經心地掃腿打下幾個,對付這些農鄉人家實在是輕而易舉,他甚至都不需要出什麼力。
隻是需要拖着等小官來。
他時不時“鼓勵”一下那夥人:“沒吃飯呢,這麼喜歡吃地上的泥巴。”
這波嘲諷簡直拉滿,那群人吼得更加厲害了。
景霖把纨绔子弟演了個七八成,待有人從遠處跑來,氣喘籲籲地喊着官來了時,他才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氣。
“大人,您一定要為我們做主啊!”被踢得鼻青臉腫的人——正是之前罵景霖罵的最狠的那個,他狼狽地爬過去,像是要把小官的衣服給拽下來,嗚咽說道:“這個吳小六,他打人!他打了我們好多人!”
本想着“吳小六”要開始狡辯了,沒想到“吳小六”抱起胸,氣定神閑地肯定道。
“就是我打的,你能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