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不會死的!”劉霄說道。
宋雲舟卻是一刻也等不及了:“是了是了,隻要我走,我們就沒有任何關系了,這腿我就當長個教訓,夫君,今日一别,再不相見!”說罷,見劉霄不來扶他,就自己滾着輪椅要進書房。
台下婢女皆跪在地上,一個個哭的稀裡嘩啦:“夫人不要走,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們一家人,一條心。”
小月替宋雲舟枕了枕膝上毛毯,啜泣道:“夫人莫慌,郎中已經在路上了。”
宋雲舟拍拍手:“這是請郎中的問題嗎?!我死不死和那老郎中有什麼關系嗎?!”
他的生死,不過景霖一句話的事。
“你要死?我怎麼不知道。”
宋雲舟拍手拍得起勁,徒然聲音入耳,他渾身血液凝固,身子生冷,一寸也不敢偏頭看。
拜托不要是他不要是他,肯定是我幻聽了!宋雲舟默默為自己點上蠟的同時還在祈禱。
劉霄一聲爆喊:“主公——”
心死了一半。
婢女喜笑顔開:“主公您終于回來啦!”
心死了另一半。
面前的小月勾勾眼角,吸了吸鼻子:“主公,夫人他,他快沒命啦。”
人已死,勿念。
“沒命?”景霖伸出兩指覆上宋雲舟的脖頸,蹙了下眉,這不還是生龍活虎的麼,瞧這架勢,病情都好了不少。
“你,你回來了。”宋雲舟僵着頭,勉強把話說完。
景霖心下了然,擺擺手将剩餘婢女支走。劉霄緩慢站起身:“主公,方才請了郎中。夫人這情況,這……”
景霖兩手搭在宋雲舟輪椅把手上,對劉管家不鹹不淡回道:“人都要到了,候着吧,等會再打發回去。”
消息一出景府,這會估計已經傳開了,再把人撤回,恐怕多生端倪。
于是劉霄也跟着婢女們走了。
宋雲舟:……
獨留我一人在這龍潭虎穴之中真的好嗎?
“你身子恢複的不錯啊。”景霖悠哉地推着宋雲舟在院子裡散步,日光升了上去,宋雲舟腳前有兩個黑影。
宋雲舟沒有理他。
“你還在怨我逼你跳牆?”景霖好似對宋雲舟探監一事毫不知情,清冷之聲仿佛撫慰住宋雲舟躁動的心,“可那不是你自願的麼。”
“什麼我自願?”宋雲舟忍不住回頭辯駁,“你見過有誰自願跳牆的,啊?斷腿的又不是你,你當然不心疼。”
景霖挑了下眉,道:“夫人。”
“停——”宋雲舟比出個“打住”的動作,“在内你也不要叫我‘夫人’了,你一叫準沒好事,說出來你也惡心我也惡心,還是不必再說了。”
“是你性子太野,我沒辦法,才出此下策。”景霖偏過頭,面上如一潭靜水,聲音卻深情動人,“若你什麼都不瞞着我,我也不會将事做這麼絕。畢竟你也知道,我是那所謂的‘大反派’。”
宋雲舟心跳漏了一拍,他摸不準,景霖到底有沒有在牢裡認出他來?還是說,昨日是他看走了眼,其實那吳小六根本不是景霖,隻不過是長得像而已,是他認錯了人?
“我瞞着你什麼了?”宋雲舟試探道,“你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我豬頭豬腦能藏住什麼事?隻是恰好碰上了沈遇汶,同你開個玩笑,你就要廢了我這雙腿。你倒是說說,我能瞞住你什麼東西來。”
“沈遇汶不日前呈上一封書信給我,将此事說明,的确是我錯怪了你。”景霖興緻缺缺,接着面不改色的說謊,“我前日正是為了此事,快馬加鞭找到沈解元問清了。”
“老郎中說你的腿最快一月便好,莫再賭氣,可好?”景霖說道。
宋雲舟抿了下唇,也是,自己在進牢的時候就蒙上了臉,再說吳小六的聲音和景霖的完全不同,那肯定就是自己眼花了嘛!
思罷,他松下氣。然後豎起耳朵,一字一頓地重複道:“莫再賭氣,可好?”
宋雲舟回過頭,兩手扶在扶手上,與景霖兩相對視:“景霖,你這是在與我道歉嗎?”
景霖莞爾一笑:“是。”
“天哪,你竟然會和我道歉?!”宋雲舟覺得景霖也不是什麼冷血動物了,就這一句話,他來這裡那麼多個月,也就聽到過這一句!
錄音筆呢,有沒有錄音筆?!宋雲舟内心在咆哮,老子要把這句話錄下來!
察覺到宋雲舟即變的态度,景霖微彎下身,同宋雲舟湊近了些。
“那你原諒我了嗎?”
宋雲舟捂住胸口,心在怦怦亂跳,他一遍一遍地回問自己,這不是夢吧。
“沒有。”宋雲舟穩住心神,還在邊緣試探,他指指自己的腿,“我這可是實打實地受了傷,你一句道歉就草草了事?”
“那要如何?”景霖笑道,“你說,我照辦。”
淡淡的檀香味入了宋雲舟的鼻。
宋雲舟掃掃鼻尖,說道:“聽說淮國的元宵佳節很熱鬧。”
“是,張燈結彩,不夜天城。”景霖有問必答,“京城更加熱鬧些,不過人多,你腿傷着不便行動。相比下來,豫州的人沒那麼多,卻也是熱鬧的。你小心點走就沒什麼事。”
今日初十,上元十五,也不過差個五日。
交代那牢頭的事也差不多在那幾日,屆時也可以此掩人耳目。
景霖回話的時候,完全沒把自己考慮在内。一來他傷了宋雲舟是闆上釘釘的事實,宋雲舟難免對自己有嫌隙,自己跟去肯定更不自在;二來先有除夕拒絕出遊之事,同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一遍,宋雲舟也不會再說。
再說宋雲舟探監,私下裡說不定與昌王有聯系,他要再去打探打探。
“這回你想讓誰跟着就誰跟着,我不攔你。”景霖說道,“但得帶上一人,以防你摔跤沒人照料。”
“那就帶你呗。”
景霖愣住,似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宋雲舟。
宋雲舟昂頭道:“這府裡面什麼人都陪我出去玩過,隻有你沒有。到時候我要買上大大小小的東西,全讓你提。累不死你。”
景霖:……
“我同你出去過。”景霖說道,“京城長安街。”
宋雲舟一臉不可置信:“我們一到街頭就分開了,你管那個叫‘陪我玩’?”
景霖很有自知之明,眼尾一彎,笑語嫣然:“要我跟在你身後,你不會膈應麼?”
宋雲舟喉間滾過一輪,想也沒想就說“不會”。他的面子總是時而有時而沒有,但這會,宋雲舟又要上他那不值一提的面子了。
景霖把宋雲舟推到院子中央曬太陽,而後松了手,叫小月遞藥來。
“那這幾日你就好好養傷吧。”景霖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