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樁第三樁相繼暴露,景霖已經派樓催前去解決。
将兩人死訊報給百裡祈羲,他便安居府内,守株待兔。
果然,隔日皇上在退朝時要求他單獨留下,會見央國三皇子。
“梅蘇那,幾日前你逃脫我手,我不在乎了。”百裡祈羲道,“但有一事,你說,你考慮的如何了?”
景霖将蓋碗放下,桌面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窗外流光偏移,疏影殘照。宮外小宮女們悉心打掃着一屋一瓦,眼神一刻也不敢朝裡望。
“我考慮?”景霖呵笑,“三皇子,我隻想到我邊關五萬精兵命喪黃泉,朝中大将身受重傷,文武百官被你威脅。要我考慮,答案不會如皇子的意的。”
百裡祈羲眼睫抖了下,回道:“隻有你淮軍損失,我央國沒有嗎?他們征于沙場,血灑異鄉,戰事一日不停止,他們便永遠回不到他們的故鄉。”
“那就沒得談了。”景霖有恃無恐,“三皇子在此多遊樂一會吧。”
努利斯擡步向前,被景霖一記眼刀掃過來,躊躇不前,又被百裡祈羲眼神示意,才收回那步,狠狠剁了下腳。
景霖看到這一幕,諷笑道:“心急什麼啊?”
“你——”努利斯指着景霖,“你這個打頑!不知好歹,小人!”努利斯用蹩腳的漢語罵道。
這氣勢是足的,不過配上努利斯這氣急敗壞的模樣,卻披上一層滑稽的面皮。
景霖也不慣着他,要知道這可是在京城,他可慣不了在自己地盤底下被人這麼罵。
隻見景霖手中暗器突出,直指努利斯脖頸,方向正是幾日前景霖被割傷的那個部位。
“你也配置喙我?”景霖淡淡笑着,眼神卻如緻命的毒信子,讓人看一眼就渾身瑟抖。
隻可惜,暗箭在刺傷努利斯脖頸的前一瞬,被百裡祈羲擋住了。
百裡祈羲捏住箭尾,仔細嗅嗅:“這箭上才是有毒的吧?梅蘇那,我這傷也是讓禦醫瞧過了的。看來我親愛的梅蘇那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對我還是有些情義的。”
景霖就回道:“三皇子,我想你是沒有弄清楚狀況。求和要有個求和的态度,你帶這麼個蠻橫霸道的下人過來,其心不誠呐。”
百裡祈羲笑道:“你成為我的妃子後,我立馬下令廢了他的惡嘴,再把他扔到邊沙,讓你永遠見不到他。一切依你,親愛的梅蘇那。”
努利斯:……啊?
“條件,好處。”景霖單刀直入道。
百裡祈羲愣了下,道:“你我兩軍止兵休戰,隻要淮國十裡邊沙。而後——”
“不成。”景霖一聽到淮國邊關還要拱手讓人,立馬拒絕,“你想讓我五萬淮軍的血水付之東流?十裡邊沙,三皇子你也是說得出口。别說是十裡,倒貼我也不成。”
“不過是意思意思罷了。”百裡祈羲手指繞着金黃發絲,“等我迎親後,那十裡邊沙自然是歸于你的。”
“誰說我答應去央國了?”景霖似乎是有些驚訝,他甚至垂下身子略顯疲态地靠在背椅上,“不要自作多情。”
百裡祈羲:……
“梅蘇那,你可要知道,如若我想繼續強攻,可不止收納十裡地。”
“那你何必來求和呢?”景霖聳了聳肩,“三皇子,被長兄排擠的滋味不好受吧。”
百裡祈羲噎了下,手指頓住。
央國内部不止信上所言的“暴亂”,簡直是亂成了一鍋粥。他大哥二哥為了那個位置已經殺紅眼了。什麼兄弟姐妹情同手足,在他們眼裡已經被甩到一邊。
他央國好戰勇猛,卻從來是對着外頭的。在内部能搞成這副模樣,千百年來從未有過。
百裡祈羲脫身出來的時候,心中便有了結論。
這皇位讓給任何一個,都還不如讓給他好。
既然大哥二哥已經不顧情面,那麼他自然也可以。他們已經喪失了作為人的資格,徹底淪為一頭隻知蠻撞的野獸,不如由他來終止這場鬧劇。
努利斯護主心切,憤怒至極:“你又憑什麼置喙我們大央?!”
景霖呼出口氣,将頭微微偏過幾寸,眼簾半睜不睜。
礙事的人。
見百裡祈羲沒有什麼表示,那他就當作默認了。景霖起身直接踹了努利斯一腳。
努利斯被那一腳踹飛在地,唾沫星子噴了出來,他感受到背後火辣辣地痛,手心已經磨出了血。
景霖談話的地方離門前也有兩尺了,他這輕輕一踹,努利斯連人帶魂都滾出了門,聽見“砰”的一聲悶響,景霖面無表情地合上了門,将人孤零零地扔在門外。
“你好容易出趟遠門,帶個廢物?”景霖聲音不重不淡。看似罵的是努利斯,但百裡祈羲卻聽出來了,景霖這也是暗搓搓地在罵自己呢。
有了宋雲舟的提醒,景霖現在已經不再有所顧慮了。
“你要我去央國,無非是想讓我助你打下其他皇子,一統大權。将軍隊埋伏在淮國,既可以瞞住皇子視線,又可以培養自己的勢力。但軍隊要入我淮國何其困難。所以你要我施以援手。”景霖道,“這代價太大,三皇子,你說出來的條件可不足以打動我。”
百裡祈羲支起二郎腿,一手支起撐在膝上。他托起下巴歪着頭看景霖,笑道:“那梅蘇那,你說說,你想要什麼?”
“止兵休戈是最基本的,我要你與我大淮定下和平之約,百年内不得入我邊關攻我淮軍。”景霖搭下百裡祈羲的肩頭,阻止後者站起來。他繞着百裡祈羲,漫不經心,複而道,“其次,每年進貢黃金百兩——這于你來說央國不值一提,我這個要求并不過分。”
“這就是你定下的條件?”百裡祈羲擡頭看了看景霖,“我還以為你會獅子大開口。”
“我隻要我淮子民安居樂業,其餘并不貪圖。”景霖道,“你我是為鄰國,無論哪方開戰,苦難的終是兩國百姓。化金戈為玉帛,這對你我兩國都是件幸事。”
百裡祈羲卻搖搖頭:“梅蘇那,這可不是我印象中的你。”
“那是自然。”景霖居高臨下地對百裡祈羲笑笑,松了手,冷聲道,“這隻是大帳,小賬還沒算呢。”
“哦,小賬?”百裡祈羲挑挑眉。
“你傷我重臣,也傷了我。還壞了我的線人。我眼裡是容不得沙子的,這些你打算怎麼辦?”
百裡祈羲就指指自己的臉:“我這也被你傷了呢,你又怎麼算?”
景霖目光掃下,嫌棄地上下打量百裡祈羲:“你在和我讨價還價?”
“沒有沒有。”百裡祈羲笑意更甚,他用手指捂住那個傷口,“我原諒你了。”
景霖這才收回目光。
百裡祈羲說道:“我央國風光雖不與淮國一般韻律流長,卻也别有一番滋味。你不願做我妃子,好吧,我不強求。不若我帶你去我央國遊樂一番。我親自哄你,這小傷口幾日就能好,到時候你也别再生氣了?”
“哦哦,還有那位武樊将軍。”說到這,百裡祈羲頓了下,“他也重傷了我的,我和他應該算扯平了,誰也不欠誰的。梅蘇那,你怎麼還把他算在其中呢。”
景霖兩眼一轉,靜了須夷。
“可以換個法子。”景霖說道,“淮央兩國間,開辟一條路。”
“什麼?路?”
景霖嘴角揚起:“是了。商路。不若将我大淮千古文明傳至你央國,同時,你央國也即可與我中原人行商。”
這點想法想出來,說到底,他是有點私心在的。
央國最不缺的就是銀兩,此時國庫虧空隻是一時的,皇位安定後,這銀兩照樣能周轉的起來。
近日百裡祈羲似乎對大淮的布料深感興趣,皇上還請了宮中繡娘為他量身定做了幾套衣裳。
明面上,開辟此路,能将大淮美名傳出,同時給足遠國一個信号:大淮無奇不有,實力雄厚。
而私底下……
昌王及其舊部老躲在角落太過壓抑,可以趁着此機會将人安置在這條路上,以作埋伏。
“屆時央軍也會安置在内。”景霖進一步道,“那時便是,張揚也不算張揚了。”
中原常有句流傳已久的話——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百裡祈羲停下動作,似乎是在思考。景霖也不着急,擡頭看着花枝沖過牆欄,細數檐頭飛過的春燕。
離立春是要快了麼。
“三日後。”景霖給出了一個時限,“明日我便将此舉呈上去,三日後談和之際,百裡祈羲。這盟友還要不要做,就在你一念之間了。”
“除了央軍,你還能許給我什麼?”百裡祈羲忽而道,“你如何能保證,身處淮國,卻能助我奪得那個位置。”
景霖聞言,知曉百裡祈羲這是已經答應了自己的條件——畢竟這條件無論是從表面上看,還是從他的私心來看,就是雙赢的局面。至于其它,百裡祈羲這個異國人不需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