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守衛不動,成應都想大罵。
讓人過去也不讓路,真是小官大擺,在這裡裝什麼。難不成還要他們一行馬車在這裡繞着人走?!
“嗯。”景霖把文牒重新扔地上,“不着急走。”
文牒摔在地上,不知怎的,登時四分五裂。
守衛呵斥道:“你在做什麼?!這可是聖上下達的文書,你這個小小裡正怎可蓄意毀壞?!”
景霖拍拍手,也覺得這文牒晦氣的很,他沉下臉,淡淡地把眼瞥向守衛,道:“那又怎樣?”
守衛瞪大了眼。
什麼叫“那又怎樣”?!真是好大的臉,一個裡正而已,在這跟他甩什麼官威呢!
“來人,給我把裡正摁住了。”守衛暴怒,“毀壞文牒,此乃大罪,給我報到刺史那裡去!”
景霖輕輕嗤出一聲,輕浮輕蔑,根本沒把守衛的話當威脅。
他回道:“是嗎?趕快報。小官管大官,本末倒置聞所未聞。太歲……你把皇帝當什麼了?”
守衛連忙止住手。
以下犯上,細數罪責,确實是他越界。
要是景相拿這個強說理,等會文牒毀壞之責都能倒扣到他頭上來。
反正這文牒是要交給縣令過目的,縣令尖酸刻薄,鐵定不會放過景相。
惡人自有惡人磨,他還是要早點脫身才好。
“裡正難道是想出口污蔑小官不成?”守衛道,“小官嘴笨但體直,對上裡正這張真假難辨的嘴,什麼罪都成我一個人的了。”
景霖也不和他争辯,道:“對啊。”
守衛:……
景霖從袖中伸出一指,虛空地點着地上的文牒:“不是要親自給我麼,撿吧。”
“你什麼意思?你自己扔的,要我給你撿起來?”守衛可笑地搖搖頭,“你這也太不把人當人了吧,日後都是要認識的。裡正的位階不過比我高上那麼一點,那一點跟沒有一樣。你在這跟我耍官威擺架子?”
景霖耐心等着守衛說完最後一句話。
隻見黑影閃過一瞬,守衛即刻被壓倒在地。
景霖輕咳一聲,腳上用了點力,逼着守衛的脖子往地貼。
“我官階比你大,懲戒小官而已,也叫耍官威嗎?”景霖嗤笑,“你也知道這是不把人當人,方才怎麼對我手下的,嗯?”
就這一腳,誰也沒看清景霖是什麼時候出的手,隻是眨眼的功夫就見守衛趴在地上了。
這一刻,不僅是守衛,就連斥候小兵都懵了。
景霖到底會不會武功?!
被踩在腳下的守衛更是沒反應過來,他腦子都還沒回神,嘴裡就吃了一把灰土。
等到景霖說完一番話後,他才感受到脖頸間的酸痛。
守衛掙紮地要起來,卻被景霖輕而易舉地制服,甚至手掌都磨透了皮,還是無法動彈。
景霖的武功遠在他之上!
到底是誰說景霖是個病秧子的?!
守衛将手伸出,握緊了文牒,招架不住似的喊道:“撿了,讓我起來!”
景霖卻道:“憑你也敢命令我?”
守衛:……
守衛心生膽寒,景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自己招惹錯了人?
脖子上肯定要有淤青了,守衛心道。
“聽說我臭名遠揚。”景霖踢了一腳,把守衛翻了個面,踩着守衛的胸脯彎下身來,悠哉道,“也不知你們是否聽過我睚眦必報的狹隘心胸。”
守衛怕了,他吓得打起啰嗦,頭一抽一抽的。
聽說景相陰狠毒辣,殺人不眨眼燴人一刀血。
景霖不會想直接抹了他脖子吧?!
守衛嘴唇翕動,看着頭上的景霖,那個淺淡的微含笑意的眼神深深刻進了他的内心。
笑面虎,這是隻可怕的笑面虎!
守衛開始拼命掙脫,沖剩下的守衛大喊:“你們幹什麼吃的,快來救我!”
景霖卻在此時露出袖中匕首,頭偏了一寸,對那夥人道:“你有人,我也有人。真要打起來,你們沒有勝算。”
守衛一見那銀光乍露的匕首,吓得兩手抱住了景霖的腿:“裡正有話好說!大庭廣衆之下不能動槍耍劍!”
景霖彎下身來,細長的墨發垂下。他手中把玩着匕首,總是捏住一小個角,刀尖總是對着守衛的頭。
守衛生怕景霖一個“不小心”就把他殺了,手都不敢往上攀一寸。
景霖徒然把匕首刺向守衛臉邊,插進地裡。
守衛閉上眼,清晰地聽到耳邊呼嘯過的風鳴聲。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景霖道,“錯,我景霖得罪過的人可不少,不如你猜猜我是如何活到現在的。”他靠近守衛的頭側,抓起頭發将人提起來。
“傷我的人,早就投胎去了。”
“我錯了……我錯了!”守衛顫顫巍巍道,“是小官有眼不識泰山,小官狗眼看人低!求裡正大發慈悲饒了小官一回,從此以後小官願為裡正做牛做馬!”
景霖冷冷地掃了守衛一眼,收回匕首。
這種小兵都不配弄髒他的手。
但是沒點規矩,真不像話。
尤其還是當着他面侮辱他和他手下的小兵。
景霖把匕首扔給成應,轉身進了車廂。
“解決他。”
成應接到指示,快如閃電。根本不像景霖一樣還有前奏。隻見他單手一揮,守衛還沒來得及爬起身來,背上便被劃出大道傷口。
皮開肉綻。
“偏了。”成應喃喃道,又迅速上去補了一刀。
這回割的是脖子。
刀痕入肉三分,連同聲帶一齊割裂。守衛連發聲都無法發,就這麼幹瞪着眼死在了城門邊。
剩下的守衛驚慌失措,紛紛拿起刀劍擺出防禦姿勢。
成應抄起死了的守衛手中的文牒,舉起來給衆人看:“讓路!”
剩餘的守衛不敢不聽,迅速地躲到兩旁,讓出來一條大道。
成應把屍首踢了,對他們說:“你們這烏煙瘴氣的很,什麼勢利眼都敢來守門了。今日我便替我主公給你們殺雞儆猴。你們這群人,守城門就好好守,别想搞什麼土匪幫子的肮髒套路。”
底下的守衛吓破了膽,忙不疊地應下了。心中默默祈禱馬車快走。
一行馬車最終還是進了城。
進了城的同樣有守衛。
城門死了人,還是新來的裡正殺的。這事必須要上報給衙門,刺史必須要替他們将這冤屈讨回來!
日頭正豔,周圍花朵奇異非凡。
城中,放眼望去,全是樹。就連家家戶戶的瓦牆上都綠意盎然。
然而一處偏僻道旁,車廂内驟然扔出一塊方帕。
“主公!”
帕子上沾了血。
“不礙事。”景霖拿袖子蹭了蹭嘴角,“繼續走。”
他不過是用了一點力而已……
如今這副身子,還真是脆弱。
景霖蹙了下眉。
虎崽還沒回來。
他方才在城門外大張旗鼓地殺人,守衛定是要報到刺史縣令那頭去的。
屆時是一堆人來找茬,而且官階還都在他之。一群老狐狸糾錯還挺麻煩。
不過人都老了,總會有些害怕的東西。
或者說,所有人都會害怕的東西。
——命。
有老虎坐陣,他說話那些人還聽得進去點。如今身旁沒有猛獸,那些人要拿捏他,太容易了。
偏生自己這副身子還不得好,動一次氣吐一次血。要是他此刻身上沒傷,哪還至于和這群人周旋,直接提着劍逼上去就是。
“去醫館。”景霖吩咐道,“我要抓點藥。”
隻讓了幾個斥候跟着,剩下的小兵都和運物件的車廂留在原地。
雲卷堂。
景霖沒記錯的話,他設在雲诏的暗樁,其中一個就是醫館,名叫“雲卷堂”。
雲诏刺史原是楚黨,底下的縣令見風使舵也經常和他對着幹。
現下楚嘉禾遭貶,一部分原因在于他,不知刺史是否會将這事歸咎到自己身上。
雖然楚嘉禾為他伸冤時雲诏刺史也在,三黨分立之局面逐漸緩解。但景霖還是不能賭刺史是否為真心緩解。
包括刺史手底下的縣令。
連個守城門的守衛都敢作威作福,可想而知,那些縣令又是怎樣個貨色。
景霖思索到一半,喉間發癢,又偏過身咳了幾下。
劉霄及時扶住景霖,道:“主公,你把‘方子’給老奴,老奴可以單獨去。”
景霖垂眸,用腳踢了下身前的小石子。
“他們不會認你。”
景霖又看着小石子在地上蹦跶兩下,撞進了花叢。
“也不一定會認我。”
劉霄不解:“他們是主公的人,怎會不認主公,莫非……”
這堆暗哨也有二心?
景霖搖頭:“不是。”
不是有異心,隻是當年他設定暗樁時,沒有露過面,暗樁的人不認得他。
“他們認信物。”景霖歎了口氣。
“但信物已經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