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霖很久沒有這般痛徹心扉的感覺了。
成應把握不好虎頭方向,姗姗來遲。
他看到的是滿地狼藉,和跪坐在斷崖邊,形如木頭的主公。
成應率先跳下虎背,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到景霖身邊。
宋雲舟不在,主公的情況很不好,他腦子又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敢吱聲。
還是景霖打破了這詭異的平靜。
“這水流向哪?”
成應擡頭一瞧,河水綿延,穿過個小瀑布,便是山下。
景霖似乎并不需要成應答話,擡手撐住他的肩費力起身。
腳有些麻,起身時還釀跄了一下。
“我們去山下。”景霖有氣無力,但又抿住幾絲精神,道,“宋雲舟被沖下去了。”
成應怔怔地看着急流,腦中第一反應是
人被沖下去了,還有的命活嗎?
怕是骨頭都要被沖散架。
但成應也不好說些什麼,他内心還有幾絲希冀。
要是宋雲舟命大呢?
要是能活下來呢?
奇迹不是沒有,隻是少而已。
顯然景霖也是這麼想的,咬住牙行走,動作竟比他還快。
下坡的路十分順利,比上坡要好了不知多少。
·
瀑布底下,沒有沖擊的激流,倒是平淡許多。
不少死去的追兵被沖上岸,躺在水邊,慘不忍睹。
景霖跨過一段一段的屍體,才注意到前方有人。
那人打扮似是獵戶,手上拿着箭,背上背着弓。身上挎了張老虎皮做衣裳,低頭扒拉着屍體,不知道在找什麼。
崽崽跟在身後,卻突然壓着嗓子咕噜噜地叫。
景霖見到不對,便拉住成應,藏在邊上,靜靜觀察着獵戶。
獵戶并沒有注意到他們,在幾個死屍脖子上探了探,随後拉起來,往死屍堆裡擡。把一片的死人都探完後,才離開。
這山林間不常有人家,景霖在這塊也待上那麼久了,還未見過陌生人。可想而知這獵戶是個孤僻的性子。
景霖瞥見崽崽躁動不安的神情,心中思索了下。把老虎安置在一處,便叫上成應和他一塊去探。
老虎拽了下景霖的衣角,小聲嗷嗚,似是挽留。它爪子尖,一勾便勾破了一個洞,撕拉一聲,一塊布就斷成兩截。
景霖摸了摸老虎頭,還是跟着成應前去。
屋子從外出看,很陳舊。是住上了很多年的。
景霖略微掃了一下,得出了結論。
這獵戶在這住的時日怕是比他還久。不是哪派來的細作。
景霖咽了口氣,進去敲了門。
門縫打開的瞬間,景霖突然身子微彎,埋下頭咳道:“對不住,在下本無意叨擾,奈何林中突然蕭殺,在下無辜受傷,想請兄台幫個忙。”
接着埋下頭的動作,他快速往屋子裡掃蕩一遍。
很樸素的裝飾,是平常獵戶的習慣。常在牆邊挂弓箭,旁邊又擺着一些藥材。角落還挂着幾串熏肉和苞米。
獵戶上下打量景霖和成應,并沒有将門打得更開。
而此時,屋内飄出淡淡的血腥味。
他們似乎都聞到了。
景霖正要把視線移向屋内床榻,獵戶卻警惕地把門掩小了點。一雙眼睛充滿敵意地瞪着他們。
“什麼忙?你們是誰?”
景霖朝成應使了個眼色,成應眨了下眼,道:“我家公子被林中士兵誤傷,煩請兄台能收留我們一晚,等我家公子狀況好些,明日便能離開。大叔放心,我們定不白住。”
獵戶還是道:“林中如今不安全,我一個人你們兩個人,誰知道你們不是裝傷想要來害我?命和錢财哪個更重要我還是分得清的。”
成應兩眼睜大,差點就要和獵戶囔囔了。
他和主公現下遍體鱗傷,主公更甚,連腰都挺不起來了,這獵戶竟然當這是裝的?!
景霖擺了擺手,他仔細看了看獵戶的臉。
緊實粗糙的皮膚,深邃的眼。從上到下無一不彰顯自己是這屋子主人的身份。
“兄台提防着我這種來曆不明的人也正常。”景霖頓了頓,蹙眉道,“不過林子裡那群土匪太彪悍了,竟冒充宮中守将!咳咳……我不過是路過此處想要進城,他們也把我扣下,險些把我打死。的虧我家中下人及時趕來将我救出。”
獵戶疑道:“土匪?”
景霖微微點了下頭,似是好心提醒:“他們當時不止冒充守将,還假意受傷引我上當。我方才似乎聞到兄台屋裡有腥味,提醒下兄台。”
獵戶的眉頭皺得越來越深,打開門自證清白,他指着後院的野鹿:“你們聞的血味應該是這頭鹿的。”
景霖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
他在期待什麼。這獵戶看到他這般模樣都不肯請進門,屋子裡又怎麼會有其他活人。
“再好不過了。咳咳……”景霖轉了個身,對成應吩咐道,“成應,我們走吧。”
獵戶卻似聽了什麼不得了的消息,突然抓住成應的手臂,問道:“你叫成應?”
景霖與成應停了下來,又和獵戶對視。
獵戶看景霖的神情很奇怪,也問他:“你姓劉?”
景霖不答反問:“你認識我們?”
他的聲音冷得極快,以至于話一說出口,成應便立即反應過來,一手伸出要掐獵戶脖子。
不成想獵戶也是個練靶子,成應的手抓來,竟能迅速地躲過,還順道和成應擊一掌,把成應逼退半步。
景霖直起身來,從袖中掏出毒粉來往獵戶腳下一撒,寒聲道:“不許動,動一步必死。”
獵戶及時穩住身形,站在原地,一雙眼在兩人身上來回切換。
景霖把空了的藥瓶子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