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夏舉着皮管朝向顧蘇舟的腳丫子,清水汩汩,顧蘇舟兩腳接替,一踩一踏,将鞋縫裡的沙子抖落得幹幹淨淨。
倏地,時夏發出極輕的一聲笑。
顧蘇舟凝視着她,問:“笑什麼?”
“就是突然覺得私下的你和之前在公司見到的不一樣,很不一樣。”
顧蘇舟品出時夏這是在揶揄她平時古闆正經,于是絲毫不示弱地反擊,“你也是。”
“我怎麼了?我可是很表裡如一的。”
顧蘇舟:“……”
話裡話外說她表裡不如一?
時夏被觑了一眼,趕忙解釋,“對不起,用詞不當,隻是覺得顧總有點假正經。”
顧蘇舟:???
假正經?
她是真正經好吧。
打趣間清理幹淨,她們沿着人行道去往飯店,距離不遠,步行也就大概十五分鐘。
時夏又給顧蘇舟添了一個“記仇”的标簽,因為走到半路,冷場了一陣子,時夏正想開辟新的話題,忽而聽見顧蘇舟冷冷地蹦出一句,“我是假正經,你是不正經。”
時夏:???
都過去半晌了,還記着呢。
随即街邊兩道人影,一個無奈地筆直站着,一個笑彎了腰。
就這一句吐槽,足以讓時夏笑一晚上。
原來顧蘇舟還有毒舌的一面。
時夏更加覺得,顧蘇舟好似一片無窮無盡的鑽石礦,她在深不見底的洞穴裡,不停挖掘,越陷越深。
真正喜歡你的人不會介意你是不是一整塊完美的鑽石,也不會在意你有多少克拉,她隻會天真地雙手捧着一把碎鑽,驕傲地向全世界炫耀,這些不及你優點的萬分之一。
晚餐地點是一家老字号,店面不大,生意火爆,米粥“咕嘟咕嘟”地沸騰,直冒熱氣,開動前時夏還煞有介事地拍了照,畢竟這是隻屬于她和顧蘇舟的第一頓飯。
值得紀念。
米粒被煮得軟爛,綻開了花,海鮮肥美,二者雜糅在一起,仿佛将大海的味道具象化,鹹香馥郁。
顧蘇舟漫不經心地問時夏,“你和小澈很熟嗎?”
時夏毫不猶豫地點頭,她确實和顧蘇澈很熟,起初是因為對方想多了解秦之楠才與她拉近關系,後來随着交往漸深,性格也合得來,難免越來越熟悉。
否則顧蘇澈也不會是除了陸璟之外,唯一一個知道她苦尋又暗戀白月光三年的人。
隻不過顧蘇澈還不知道這個白月光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我聽說你平時很照顧她。”顧蘇舟語氣像是在感謝自家孩子的班主任。
時夏怔了一下,她沒料到顧蘇澈會這樣宣傳她,要說照顧,顯然應該是秦之楠照顧得更貼心些。
她客氣道:“還好,舉手之勞,畢竟是同學院的學姐和學妹。”
顧蘇舟蹙了蹙眉,學姐和學妹?她不禁想,會不會真的是顧蘇澈多想了,把時夏對學妹的關心當作戀人之間的喜歡。
“顧總,你本科也就讀于南江大學?”時夏有一次聽顧蘇澈随口提了一嘴。
“是。”
“後來出國留學了?”
“是。”
“怎麼沒留在國外?”時夏推算過時間,三年前的騎行比賽,她遇見顧蘇舟,彼時她大四,21歲,顧蘇舟26歲,剛剛畢業回國一年。
算完之後,她一陣後怕,總覺得但凡一個環節出現小差池,她和顧蘇舟或許就沒機會邂逅。
可轉念,緣分不就是上天編織的一場美夢嗎?讓她在24歲又遇見了21歲心動的人。
和顧蘇舟的酒吧重逢那晚,她失眠許久,她想,她恐怕要對顧蘇舟永遠心心念念下去了。
“還是喜歡家鄉。”顧蘇舟給出自己的答案。
晚飯後,顧蘇舟打包了一些吃的給祁檸和顧蘇澈捎回去。
旅遊城市總是靜不下來,夜晚的海也是熱鬧的,沙礫在月光下隐隐閃爍,幽藍無垠的海和黑透了的天徹底交融。
顧蘇舟和時夏沿原路返回,她們共同話題不多,大部分都是,時夏提問,顧蘇舟回答。
但令她們倆都意外的是,即便安靜沉默,也不會尴尬冷場,相處起來莫名的舒服坦然。
正走着,一對情侶從旁邊擦身而過。
男生背着女生,時不時打鬧兩下,發出陣陣笑聲,肆意的幸福。
時夏望着她們的背影出神,直到看不見,她想了想,輕聲問,“顧總,你相信一見鐘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