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進入房門的刹那,男人臉上輕浮的笑容消失。他深吸一口氣,随便在附近找了個蠅頭,将這種低等咒靈驅趕進林楓的房間。
他深吸一口氣,焦急迫切地等待着林楓的反應。
他想知道,林楓有沒有咒力?有沒有術式?如果有的話,實力能有多少?
剛剛他坐在酒店大堂的時候,注意到了一件事。
或者說一個人。
送林楓進來的那個男人,穿着五條袈裟,耳朵上帶着兩個誇張首飾的那個人。他是盤星教教主,特級詛咒師,夏油傑。
懂行情的人都知道,夏油傑的腦袋那可是相當的值錢。
不過作為特級詛咒師,也非常難殺就對了。
如果是他單獨碰上夏油傑,他一定轉頭就跑。可是今天不一樣,他除了見到他對上根本沒有一絲勝算的夏油傑以外,還在夏油傑身邊看見了這位特級的‘弱點’。
男人回想起夏油傑看着林楓的眼神。
那是一種很溫柔的神情,傳聞中極惡的詛咒師,那一刻臉上沒有一絲兇戾。站在大堂的夏油傑沒有半點架子,半點傳說中的猙獰恐怖。
想想看吧!
男人搓了搓臉,将自己代換到夏油傑的身份裡。如果換成他是一名特級詛咒師,一個天下間幾乎難逢對手的強者,他的眼睛裡一定不會有任何弱者的位置。他不會對舔着他的臭蟲們假以辭色,如果有剩下那麼一點柔情,一定是給與衆不同的人。
什麼是與衆不同的人?
男人回想着林楓那張令人心折的面容,心裡已經有了一個答案。
那個答案讓他迫切地希望林楓很柔弱,除了一張臉以外,沒有任何能被夏油傑重視的特質。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麼就有機會……
有機會把握到夏油傑的弱點,說不定還可以在這美麗的女人身上占點便宜!
房間裡,林楓照着鏡子,在思考究竟要不要把飛進來的蠅頭解決掉。
這種一看就是拿來試探的東西,解決掉很簡單,不過後續對方會做出什麼反應就不知道了。
林楓用肥皂洗了手,在想,這個人是沖着什麼來的?
對方表現的隻圖她的色,但林楓沒有将這個當成唯一一個可能性。
其他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比如錢。
又比如夏油傑?
她可沒忘記夏油傑是特級詛咒師,意味着強大,也從另一個層面上意味着麻煩。
林楓沉默地把雙手清洗幹淨,決定假裝一個看不見蠅頭也對付不了蠅頭的普通人。
蠅頭沖她飛過來的時候,她沒做抵抗,乖乖地被襲擊了。一邊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一邊還在戳系統,試圖讓系統給她講一下她的術式。
系統的反應很慢。
連喊了三遍它才回應,像台卡死的老式機器一樣。【宿主請講。】
林楓問:【你在做什麼?怎麼反應這麼慢?】
系統歎氣:【還在繼續讀取這個世界的信息。】
林楓問它:【剛剛夏油傑說的,魅力有可能是我的某種天賦,你知不知道這是生得術式還是什麼?】
系統道:【是生得術式,具體的效用……等一下,我讀完這個文件就幫你解析。】
林楓:【不可以同時嗎?】
系統有一絲絲幽怨:【已經完全被各種信息占滿了,再也分不出來任何一絲空間來處理别的了。強行中斷,又得重新讀起。】
林楓:……
行叭,那就等系統把手頭的東西搞完再給她分析術式。
門響動了一下。
林楓徹底把注意力從系統那裡挪開了,眼睛看向鎖閉的房門。
不必問,外頭站着的一定是那名性别為男、剛剛一直在盯着她看的咒術師了。
這名咒術師通過蠅頭‘确定’了林楓沒有做出有效抵抗,沒有咒力和生得術式,甚至就就連護身的咒具都沒有後,終于開始采取行動了。
林楓從床上站起來,往裡面躲了躲,避免咒術師破門而入,她被木屑崩一身。“是誰?”
門鎖被移開了。
那是咒術師所豢養的咒靈進到了門内,替他打開了門。
咒術師開着洞開的房門,臉上露出興奮的笑容。
那一瞬間,此人像極了找尋到獵物的鬣狗。
林楓随手從床頭抄了個台燈,‘警惕’地看着這名咒術師,神色帶幾分畏懼。“你是誰?”
咒術師卻根本不答她的話,自言自語起來,“沒想到夏油傑的情人居然是一個普通人,果然事情到了自己身上,自己的感受就比嘴上的理念重要多了。”
林楓:……
甯願懷疑夏油傑雙标也不願意懷疑她确實有能力,該怎麼說呢……是該高興美貌被肯定還成功讓對面掉進圈套呢?還是該生氣這人就沒想過她也許很強的可能呢?
林楓問:“你是夏油傑的仇人?”
“倒也說不上。”男人反手将門關上,一步步朝着林楓逼近。“嗯……你可以當成我就是為了你而來。”
完全沒有把真實目的講解給林楓的打算。
他用手掐住林楓的下巴,“難怪能迷惑到特級,你的确長得很美……”
說着就要把臉湊過來吻她。
林楓從他懷裡掙脫出來,“你做什麼?”
男人仍然不回答他,隻是揉了揉被林楓掰開的手腕。“力氣還蠻大的,可惜,這也沒什麼用……”
咒靈出現在林楓身後,攔在她和房門之間,杜絕了她逃出去的可能。
男人對她勾了勾手指,“乖乖滾過來舔我的鞋子,我就當你沒有反抗過。不然的話……哼!”
林楓沒動,演戲是有限度的,她當然不可能去舔鞋試試,也不能接受和這種人距離太近。“你是為我來的?還是為夏油傑來的?”
男人不理會她,呼哨了一聲咒靈。咒靈飛過來,拽住林楓的頭發,準備把她的頭往牆上撞。
林楓歎了口氣。
靈力聚集在她指間,她将刀刃般的靈力往前一送,直接洞穿了咒靈的身體。
咒靈慘叫一聲,像被扔進沸水裡的冰一樣,身體迅速融解。
男人露出見鬼的表情。
林楓沒有着急和男人過招,她轉過身,先把房門反鎖起來,然後才發問:“還有咒靈嗎?”
“一起上吧。”
沉默。
無盡的沉默。
人與人之間的參差,就是夏油傑的咒靈可以達到幾千隻,而眼前這位隻有可憐巴巴的一隻。
二級咒靈。
說出去也是有分量的咒靈,男人靠着這隻二級咒靈,打敗了許多敵人。
這是他的王牌,也是唯一牌。
這會兒就像是雞一樣被人随手拉了脖子。
不,就算是雞,掙紮的時間或許都能比他引以為傲的二級咒靈多一點!
男人身上冒出冷汗。
其實現場要想再抓咒靈的話,也不是做不到。隻是他的二級咒靈都被滅了,現場抓……抓什麼?蠅頭嗎?
送一隻蠅頭過去賣一下萌?
男人臉上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我覺得……我們之間可能有一點誤會。”
早知道二級咒靈會被一招滅,他根本就不會闖進這個房間裡來!
這是陷阱!
這女人!裝弱陰他!!!
心裡有巨大的憤怒與恐怖,但他的臉上挂着的隻有笑容,希望林楓看了能看在他慫的夠快的份上放了他。
林楓腳步一步沒停地朝他走去,“嗯,是什麼誤會?”
林楓的語氣聽起來還挺認真的,仿佛學生在認真地求教。
但是更氣人了!
男人的氣頂到了喉嚨口,但從被秒殺的二級咒靈身上明白自己絕對打不過林楓,壓着氣飛速轉動腦筋,在絕境中盡可能地抓住救命的靈光。
林楓離他的距離逐漸縮近。
三步。
兩步。
一步。
林楓舉起手……
“夏油傑!”男人大叫起來,“我是夏油傑的仰慕者!我衷心崇拜着他!他所說的理論,我認為正确無比!”
男人看着暫停了動作的林楓,咕嘟吞咽了一下。“我認為就像他說的那樣,強大的咒術師不應該屈居于猴子之下。這個世界應該是咒術師的世界,而不是猴子的世界!”
他說到這裡,腦子有些發空,嘴緩了一下。思緒像水一樣被他從本來水分就不多的海綿裡拼命攪擰,“所以……”
“所以……”
他抓住了亂閃的靈光,“所以我才不能接受他和猴子站在一起!”
他的淚水瘋狂地往外流,那是多的已經滿溢出來的恐懼。“我……我沒有在咒術師們口中聽過你的存在,你和我知道的任何一個咒術師都對不上号。我用蠅頭試探你,如果你是咒術師的話,我就不會對你出手。因為……”
他緩了一口氣,“因為我隻是不想我的教主跌下神壇而已!”
“即使他身邊要有女人,也不應該是低賤的猴子!”
“如果我早知道你是一個優秀的咒術師,我怎麼可能會闖進你……不,您的房間來呢!”
他露出谄媚讨好的笑臉,懇切地看着林楓。
前倨而後恭,被這男人發揮到了極緻。
林楓看着他,“我是不是長得很好騙?”
男人的笑容僵滞在臉上,“那個……我……”
林楓随手把他的頭磕進了牆裡,眼神和當時看着天邪鬼走進死路時一樣平靜。
“鬼話連篇。”
這一下沒留幾分力,男人瞬時進氣少出氣多,氣若遊絲還在嘴硬,“我是……說真……你信……”
林楓歎了口氣,“信你又怎麼樣?”
男人的眼睛裡露出一片真實的茫然。
林楓搖搖頭,“讨厭猴子的是夏油傑,又不是我。”
男人瞪着眼睛,嗬嗬地吸氣吐氣。
“調勻呼吸吧。”林楓俯視着他,“我給你的回禮已經到達你手中了,如果你不自己亂動,就不會在我手裡死。”
雖然沒留手,但也不是下死手。
林楓沒打算自己取他的性命。
她平靜地走開,将窗簾拉上。放在口袋裡的舊手機被掏出來,她單手拿着手機坐在床上,腿疊在一起,手劃拉着開始翻通訊錄。
林楓準備打給夏油傑。
垂死的這個男人雖然怎麼看都不像是夏油傑的狂熱信徒,但他是為了夏油傑而來的這一點是肯定的。
果然還是打給夏油傑讓他負責收尾比較好。
“媽媽……”男人在旁邊胡亂地呻·吟着,似乎意識已經迷離。“姐姐……”
這兩個稱呼,加上男人此刻的語氣,勾動了林楓一點心潮。
她想起很多事。
比如桔梗現在怎麼樣了,當時被審神者困住時,她為何能一下子獲得那麼強大的靈力。又比如永遠不可能再回去的家鄉,再也不可能見到的、真正的母親。
負面的情緒像是綿延的溪流,不絕流淌。
林楓沉默着不說話,熟練地把自己的情緒鎮壓。
林楓翻出夏油傑的手機号碼,點擊,呼出。
躺在地下呻吟的男人忽然暴起,将隐藏的咒具刺向林楓。
他的虛弱、他的呻·吟、他的絕望,有真實的成分,但更是裝出來麻痹林楓的!
林楓的手撐在柔軟的床鋪上,靈巧的一翻,躲過了這一擊。
她從沒有放松過警惕,自然沒有什麼擊可趁。
手機被她扔到一邊,在被子上彈了一下。
不知誤觸到哪裡,尚未接通的電話被挂斷了。
男人撐着痛苦不堪的身軀追擊,試圖把匕首形狀的咒具刺進林楓身體,被躲開一擊在床的另一邊站穩的林楓鉗住手腕。
林楓一拉一推,将他的手腕拽脫臼,将他整個人壓到床上。
林楓的手機被壓在男人身下,随着他的扭動被不斷誤觸。
許多個電話被打出又挂斷。
比如給她手機的警員。
比如夏油傑。
比如家入硝子。
男人在被子上扭動,絕望地嘶吼:“放開我!!!”
林楓用手按着他,聲音裡沒什麼情緒起伏。“你再這樣掙紮下去,真的會死。”
她從男人身下抽出手機,看到通話計時已經開始。男人又一次想掙脫她,林楓的目光從手機上挪移開,先關注了手裡彈跳的活物。
“别動!你真想死嗎!”
或許因為疲憊,或許因為剛剛曾想起過無法令人笑起來的事,她的聲音鎮定中透着幹啞。
林楓按着男人,對手機另一頭的人說話。“夏油……傑,能回來我這裡一趟嗎?”
“有個人需要你處理。”
“還有……有沒有什麼簡單的術式可以暫時穩定身體的傷勢?”
“他亂動加重了傷勢,好像快要死了,我不想殺他的……”
林楓疲憊至極,雖然下手狠,但他不亂動真的不會走到死路上,她很會把握分寸的。
無奈這男人一直在掙紮。
怎麼勸都不聽。
電話那邊一陣沉默。
林楓疑惑地去看手機,“夏油傑?”
一個完全不同于夏油傑的男聲響起:“你在哪兒?”
林楓:……
林楓麻了。
她這回仔仔細細地看了眼通話界面,看到了五條悟三個字。
……
打錯了!
不知道是一開始手滑還是被誤觸了。
林楓搓了把臉,思考該怎麼回答。
這會兒顧不上怪自己狀态太差或者心思不密有所疏漏了,首先得想想,該對接話的五條悟說點什麼。
……
腦子一片空白。
感覺說什麼都不對。
林楓努力思考。
林楓放棄治療。
低頭,擡手。
很利落的一聲電子音,通話結束。
說什麼好像都不太合适的樣子,那就幹脆不說!
五秒鐘之後,五條悟追着打了回來。
然而最強的五條貓貓卻隻能聽到忙線提示。
林楓已經又打給了夏油傑。
她把之前給五條悟說的話重新給夏油傑說了一遍。
都已經乘坐虹龍到了盤星教的夏油傑接了電話,剛從虹龍上跳下來又準備往上爬。
他問:“具體怎麼一回事?怎麼會忽然和人交上手?”
林楓歎氣:“他說是因為崇拜你,認同你的理念,所以無法接受你身邊有我這樣的猴子跟着。”
夏油傑語氣微妙地重複:“你這樣的猴子?”
能把林楓認成是‘猴子’,從而攻擊她的人一定是個瞎子。
“嗯。”林楓鎮定地繼續往下說,“他說因為覺得我是個普通人,所以想要**我,被我打傷了。我個人認為這是他的謊言,他的實際目标可能是對付你。”
夏油傑重點沒放在後半句話,為前半句話皺緊了眉頭。“你沒事吧?”
全須全尾的林楓表示,“我沒什麼事,沒受傷也沒被人占什麼便宜,現在有大事的人是他……抱歉,雖然受了你很大的照顧,但是我依然對有可能是你信徒的人下手,雖然我不認為他真是信徒。我實在無法認同這種敗類,更不可能因他是咒術師而将其當做家人。”
夏油傑沉默片刻道:“你沒做錯什麼,讨厭他是你的自由。”
他無法對林楓說出任何苛責的話,他讨厭猴子,他渴望建造隻有咒術師的世界,這都沒錯。
然而心中對那以為林楓是猴子就可以随便折辱的咒術師,升起的第一念是厭惡。
會對猴子抱着奇怪念頭的人,不能稱之為人。
林楓厭惡這種堕落的咒術師,也是此人咎由自取。
林楓問:“你真的一點都不生我的氣嗎?”
夏油傑放緩了聲音回答,“真的。”
他聲音放的很柔和,想要給林楓更大的安全感。“猴子是不幸的源泉,隻要猴子消失,咒術師就會獲得幸福。為了那個目标,無論什麼樣的咒術師都想團結在一起作為家人……但這裡面或許有一些格外堕落不成器的,被其他家人讨厭甚至不承認也是無法避免的事。是他沒有做好,你隻是個不能接受不好親戚的普通女孩而已。”
這件事林楓本來也沒有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麼不好,客氣一下道個歉而已,并沒有多真心。夏油傑這樣說完,她更沒有往心裡去了。
她說起另一件事,一件她真的覺得心虛的事。
“那個……剛剛想打給你的時候撥錯了,撥到了五條……嗯五條君那裡。”
雖然也是攻略對象,但她把五條悟的名字都忘了,翻回去看了一眼才想起來。
腦子裡對此君的印象就隻有他的眼罩和白毛。
聽到消息的夏油傑沉默了一下,問:“都和他說了什麼。”
林楓盡可能回憶當時的話,複述給夏油傑。
夏油傑聽完又安靜了一會兒,問林楓:“對你出手的那個男人現在死了嗎?你給他造成了多嚴重的傷?”
林楓道:“現在還沒斷氣,但受了緻命傷,情況非常糟糕。”
夏油傑問:“能堅持三分鐘以上不死嗎?”
林楓估摸了一下,“應該可以。”
林楓聽到電話那邊的夏油傑沉默了一瞬,然後笑着長長吐出一口氣,聲音裡還帶着笑音。“那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打給那個家夥正好,讓他幫你解決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