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爾卡的幫手們以及景仰崇敬這位維京第一武士的戰士們齊心協力将船棺推拽進海中,等長船真正下海能夠浮起時,推船的戰士們仍堅持站在齊膝深的海裡目送長船逐漸離岸遠去。
這時敲擊盾牌的“鼓點”又響了起來,因為這次幾乎在場所有攜帶武器的戰士全都加入了“合奏”,敲盾聲更加沉重也更加震撼,每一次敲都仿佛是直接敲響在場所有人的心頭上。瓦爾卡站在海邊巨岩上清嘯長吟,雙臂朝天,衆人都她的歌聲能上達天聽,使衆神能夠聽見她對這位舉世無雙的武人的歌頌贊美,允許他踏入永恒的榮耀殿堂,暢飲戰鬥至末日到來。
太陽終于落山後,等到飄向遙遠地平線的船棺風帆頂端與落日相接時,才輪到艾沃爾動手。
時間都是女先知提前掐點算好的,當然不會有錯,如果出現什麼沒射中,途中火滅了,或者射中了卻沒點燃這種尴尬的意外,那就全都是弓箭手技藝不精的錯。
——我不會失手。
艾沃爾望着落日熔金般滾沸的邊緣心想,她将箭矢搭上弓弦,包裹油脂的箭頭伸進近旁的火盆中點燃,然後在衆人注視下緩緩拉開弓弦直至拉滿,箭頭斜朝向天空,片刻後撒開弦将火箭射了出去。
在場相當一部分圍觀者緊盯着箭矢射出心都揪了起來,雖然沒有要求隻能射一箭,但就是這第一箭艾沃爾出了什麼差錯,别說她自己了,斯蒂比約恩老臉都挂不住,旁觀者也會替她感到尴尬不已。無數雙眼睛注視下燃燒的箭矢流星般劃過暗沉的天幕,落向海平面瞬間消失在人們視野中。
一時間無人說話,海邊鴉雀無聲,仿佛是怕大點聲就會吹滅火苗一樣。衆人遙望視線遠方盡頭,海天相接處的長船上終于騰地燃起火焰,越來越亮越來越高,火舌迅速攀上桅杆舔舐船帆,宣告葬禮結束的号角聲才被吹響。人們才接連發出松口氣的感歎,剛才敲盾的戰士們齊齊呼号起來。
蘭蒂芙高聲示意大家安靜,之後斯蒂比約恩來到臨時搭箭的高台邊緣,朗聲緻哀:“衆所周知——雷金霍斯沒有外号美稱,他的身份是所有戰士的共識——無人能敵的第一高手——已經踏上了人生的最終旅途,偉大的先祖與摯愛的親朋會在旅途的終點等待他,屆時他們将一起盡情狩獵與掠奪,享受豐功偉業的贊揚與歌頌,他英勇戰鬥的身姿永遠活躍在每個人的心中,終有一日,我們都會如他一般投身大海,我相信那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都是最圓滿的結局。”
斯蒂比約恩的悼詞一個字沒提瓦爾哈拉,卻不妨礙他将無法享受死後殊榮的雷金霍斯本該擁有的歸宿淋漓盡緻地表達出來,葬禮在場衆人無不是滿面悲怆心有戚戚。
畢竟雷金霍斯的死法與他第一高手的身份和名聲實在太不相稱,凄慘悲涼得還不如個街頭混混。
義父的悼詞在艾沃爾意識卻逐漸模糊遠去,她自己的腦袋也被各種各樣的思緒塞滿,她遙遙注視着朝血紅夕陽漸行漸遠,燒成一團火球的長船消失在不知何時黯淡無光的天邊,被蒼白缭繞的迷霧吞沒。
等等。
迷霧?
艾沃爾猛地回過神,突然感到有極光絢麗卻模糊的光照在自己身上。
這地方……
她鬼使神差地轉過頭去果然看到了一位老人,隻不過不是帶兜帽的獨眼老人,而是雷金霍斯,氣喘籲籲,直不起腰,膝蓋打鬥但仍堅持穩住架勢的雷金霍斯。
艾沃爾順着他視線望去,心髒猛地一沉——雷金霍斯如此吃力面對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一手拎一把長柄戰斧,笑容嚣張又得意的科約特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