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門住的是個年逾六十的老太岡希爾德,外人稱起她家中都笑稱“滿門忠烈”,雖說是笑稱,但細究起來她的家人确實全都死在戰鬥之中,不一定是對外作戰,也有死于鬥毆,決鬥,械鬥的,岡希爾德自己年輕時也是個盾女,活躍到近五十歲才不再參加戰鬥。如今那屋裡岡希爾德一人獨居,她心态還挺樂觀。蘭蒂芙出閣前沒事就來找她唠嗑,說起生死一事她表示這個年紀就是多活一天賺一天,要是哪天突然嗝屁那正好去瓦爾哈拉與親人們團聚,什麼屍體放了十天半月沒人理發臭發爛什麼的大多數人恐懼的“孤獨死”她也不在乎。
“說得好像埋地裡不是發爛發臭似的。”曾經有一天岡希爾德這麼對蘭蒂芙的疑問嗤之以鼻道,“就算是火葬仍然會留下完整的屍體沒法燒成灰的,那倒是不會發爛發臭,直接成幹了。”
這些話當年真是讓蘭蒂芙耳目一新,至今難忘,即便是沒有薇薇卡的事她也打算抽空來探望岡希爾德。
然而岡希爾德一聽說薇薇卡的名字,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這是蘭蒂芙沒有料到的反應。
于是她趕忙半真半假地說明來意:“薇薇卡前幾天加入了我們的新戰團,就是農場裡那個,你有聽說吧,但是有人提醒我小心她丈夫維達,建議我不要收她,所以……我想來多了解了解情況。”
聽了這話岡希爾德臉上的陰沉轉變成了擔憂,這突然讓蘭蒂芙有不祥的預感。
“我也覺得你不該收她。”岡希爾德沉聲道,“她在你們那裡根本待不住,一定會回到丈夫身邊的。”
蘭蒂芙立刻質疑:“你怎麼這樣肯定?我前幾天才看到她被維達當街暴打,哭着求饒呢。”
“她哪次不是哭着求饒?”岡希爾德冷笑一聲說,“這條街上誰沒聽過她哭嚎的慘叫?甚至聽得多了都麻木了,膩煩了……”
“你……怎麼能這麼說?”蘭蒂芙沒忍住打斷岡希爾德問,“什麼叫麻木膩煩?”
“你看,我就知道你也是這樣,所以剛才都懶得搭理你!你走吧!我不了解薇薇卡,我什麼都不知道。”
岡希爾德說完扭過頭背過身去隻留給蘭蒂芙一個充滿厭煩的背影,蘭蒂芙又是認錯又是拍馬屁才把她哄得回心轉意,強忍不耐煩說下去:“你是不是認為我同為女人怎麼可以對其他受苦的女人這麼冷血?我告訴你,我不是沒幫過薇薇卡,我還替她揍過維達,然後你猜怎麼着?那之後我抽空去她家看望她,發現她一邊給維達處理傷口一邊抱怨我下手沒輕沒重,說我愛充大姐頭,實則雷聲大雨點小,一把老骨頭被人看不起,才在無冤無仇之人身上發洩脾氣,給我氣的呀,當時就踹門進去對峙。”
蘭蒂芙微微瞪大眼問:“然……然後呢?”
“你以為薇薇卡會心虛?不,她一開始确實是手足無措,但很快腰杆就硬了,先質問我怎麼擅闖民宅,不打招呼沒有禮貌,然後狡辯她向我求助可沒讓我殺人親夫,堅持說我幫她就是别有用心。這過程中她還死死護在維達跟前,好像生怕我再對維達動手似的。你都不知道維達在她身後臉上那得意洋洋的表情,看得我心頭是鬼火直冒,真想撲過去給他臉打開花,但我非常确信薇薇卡一定會以命相護的,我這回要想再對維達動手,不先解決薇薇卡是萬萬不能了。那我還能怎樣?本來我這次去就是問薇薇卡要不要搬到我家裡住,呵,從那以後我就發誓我要是再管她閑事我就自己扇自己大嘴巴子。”
“所以……你就真的再沒管過她?”
“當然!我說到做到!可是樹欲靜風不止啊,有段時間我總覺得有人對我指指點點,看起來不怎麼友善,後來我從妲坦那裡聽說,有次薇薇卡挨打逃到妲坦家,妲坦建議她找我幫忙,你知道薇薇卡說什麼嗎?她說我不會再管她了,因為她不按我說的做所以我生她的氣,所以故意對她見死不救。連妲坦都認為我太霸道不體諒薇薇卡的難處!給我氣的啊真是百口莫辯……”
“……你冷靜一下。”蘭蒂芙撫了撫岡希爾德的胸口勸慰道,岡希爾德緩了口氣又道:“如果隻是流言蜚語倒也罷了,你知道我有個孫女對吧,你應該隻聽說過她在與丈夫互砍之後死于非命,可能不知道她曾經也想要離婚,但是旁人一聽,連你父親都不以為然,當作笑談,還不是薇薇卡兩口子太有名了,大家都說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一時沖動分開日後必後悔,薇薇卡不是打打鬧鬧地堅持了八年婚姻嘛,最後還是我孫女給惹急了把她男人手指剁掉一根才引起重視,你不知道,我孫女抄刀子之前她那挨千刀的男人已經掄棍子了!一定是被木棍打壞了頭,我孫女後來才莫名其妙地暴斃……!”
眼看岡希爾德越說越激動蘭蒂芙趕忙連拍帶勸地安慰,同時心中升起疑窦:艾沃爾雖說不是第一回來海于格松了,可她大多數時候是以敵對勢力立場光臨此地的,要麼就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到底是個徹底的外地人,怎麼也不可能對坊間鄰裡的内情了解得這樣清楚的吧?她到底是怎麼看出薇薇卡有問題,從一開始就不怎麼歡迎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