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安卡就這麼闆着臉滿臉憔悴地被蘭蒂芙帶回了領主與夫人的房間。蘭蒂芙本來想就這麼把母親扔給父親然後離開,然而韋恩斯不在房内,隻有個上了年紀的老嬷嬷靠在櫃子上打盹,蘭蒂芙和比安卡進來了她居然還沒被吵醒,仍舊在打着綿長的有節奏起伏的鼾聲。
“你在找你父親嗎?”比安卡陰着臉問,“你想向他告狀?你不會以為你的威脅有用吧?”
蘭蒂芙被這麼一說火氣又蹿了起來,她沒有直接回複而是松開母親走到那老嬷嬷跟前輕輕将她踢醒再直接命令她離開,于是屋裡隻剩下了比安卡和蘭蒂芙母女倆。
“來來。”蘭蒂芙拽着比安卡來到梳妝台前摁着她肩膀讓她坐下,斑駁的鏡子裡映照出比安卡淚痕未幹的削瘦面盤,蘭蒂芙順手拖了張椅子挨着母親坐下,熟練地找出木梳來,一邊松開比安卡淩亂糾結地發辮一邊說道:“确實,隻是你将女婿視作夢中情人這種事嚴格來說算不上威脅。”
蘭蒂芙說到這兒先止住話頭将比安卡松散開的頭發把在手中,舉起了木梳邊梳邊繼續說:“那如果是弗洛娃從未詛咒過父親的事實呢?弗洛娃的詛咒道具是你讓我放到她床底的,你我都很清楚,那完全就是栽贓陷害。”
“是又怎樣?十幾年前的陳年舊事了,你不會以為你父親對弗洛娃還有什麼清分吧?”比安卡冷笑着問。
“我父親誰都不愛,他最愛他自己,然後是他兒子。”蘭蒂芙梳好了頭發開始替母親慢條斯理地編起發辮來,“所以他特别恨别人把他當傻子玩弄,這你也很清楚的吧?你利用他除掉了幾個對手?至今還把他蒙在鼓裡?除了弗洛娃之外,蘭雅是你假借他的名義指使他的衛兵處決的吧?于格與恩雅的私情是你編出來的對嗎?那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奴隸才承了一晚的恩寵就被你推進水井裡了,我還記得父親抱着她腫脹的屍身哭得好慘呀,這些事我要麼參與過要麼目睹過,你還要我繼續盤點嗎?”
現在的比安卡明顯地變得比之前更加不安,雖然她已經在努力掩飾惶恐之色了。
“我們好歹母女一場,你一定要把事做絕嗎?”比安卡撇了眼蘭蒂芙仍在故作鎮定。
“絕不絕的,還得看你。”蘭蒂芙說着麻利地幫母親編好了發辮的最後一段說,“畢竟我不像你,看起來有多柔弱無助,實則就有多狠毒兇殘,我隻希望你告訴父親我們之間沒什麼大不了的,并且停止散播任何我和艾沃爾的謠言,我再狠哪兒能狠得過您呢?”
比安卡嘴角抽了抽瞪了蘭蒂芙一眼,沒有說話。
“看來我們已經達成共識,好極了。”蘭蒂芙口氣輕松,手上麻利地給比安卡系緊發繩,“趕緊把你那臉擦一擦,隻要你擺出一切如常的姿态,父親根本不會多問一句。”
她說的是實話,比安卡咬着嘴唇心想,做了三十年夫妻她當然自認最了解自己的丈夫。
“那我就告辭了。”蘭蒂芙說着站起身退開,“祝你擁有愉快的一天。”
雖說蘭蒂芙的禮貌無懈可擊,比安卡還是感到了突如其來的心慌,她轉過身去一把攥住女兒的手腕急切問道:“你之前說要跟我斷絕關系之類的話……是氣話吧?不是真的吧?”
蘭蒂芙居高臨下地冷漠俯視着比安卡,嘴角彎出個毫無溫度的弧度給出答複:“是真的。”
“你……”比安卡的嘴角抽搐起來,“你居然就為了個不男不女的……”
“我說的話你從來不當回事!”蘭蒂芙一怒之下揪起比安卡的衣領瞪圓了眼怒道,“所以你從來也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說完蘭蒂芙甩開比安卡扭頭就走,步履生風眨眼就閃到門外,隻留下比安卡還在屋裡淩亂,直到砰一聲摔門響起把她吓了一跳。
我做錯了什麼?比安卡還在遲鈍地咀嚼這句話,什麼叫我做錯了什麼?
我能做錯什麼?她居然問我這種話?
所以女兒果然還是因為她那個不男不女的情人來刁難我的。
比安卡想到這裡又靠在椅背上崩潰大哭起來。
*
來到曾經約定好的地點之後蘭蒂芙滿意地注意到艾沃爾正百無聊賴地等候着她,雖然她一臉無聊,但是圍在她身邊的兩個年輕女孩臉蛋紅撲撲的看起來很是興奮。也許是眼角餘光掃到了蘭蒂芙,艾沃爾眼睛一亮就推開女孩們朝蘭蒂芙走來。
“走吧。”蘭蒂芙直接上前挽起艾沃爾的胳膊就往外走,離開長屋大院一段劇裡後艾沃爾開口:“你母親……”
“她不會再來找我們的茬了。”蘭蒂芙直截了當地打斷奧沃爾,口氣十分笃定。
“你還好嗎?”艾沃爾擡手摟住蘭蒂芙的肩膀輕聲問。
蘭蒂芙吸了吸鼻子酸了鼻子濕了眼眶,她實在很難在艾沃爾面前戴起面具裝模作樣。
“不太好,”她撇撇嘴垂下眼睑說,“我不想再經曆第三次了。”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艾沃爾捏了捏蘭蒂芙的肩膀說,“你母親那種程度于我而言隻是灑灑水罷了。”
“不不,不隻是你的緣故。”蘭蒂芙搖搖頭抱起胳膊又垂下了頭,“我一直——我早就有種感覺,母女不應該是像我和我母親那樣的,可我不敢說出來,隻能說服自己接受。但我現在想起這個問題依然忍不住懷疑。母愛——到底應該是什麼樣的?大家都說它很偉大但我……但我好像沒有感受過,回憶起童年我能記得的除了心累還是心累,我要面對的麻煩大多數都是母親帶來的。我了解在我不能自理的時候我母親自然是盡心照顧過我,可難道我的童年到記事時就結束了?哦,我母親對我弟弟可溫柔包容了,對吉恩而言,就是我父親負責責罵打罰,我母親專門安撫誇獎,可是母親她從來沒有誇過我一句,給我的就是無休無止的牢騷抱怨和刁難。”
蘭蒂芙深吸口氣撫了撫胸口說:“總之,我不會後悔。”
“我聽說你弟弟現在有麻煩了,”艾沃爾的表情像是在憋笑,“他好像徹底硬不起來了,整天閉門誰也不想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