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冷靜地回答。
他并沒有尋常鬼殺隊劍士對鬼的偏見和仇恨,對和鬼合作沒有任何感想。況且這位名為珠世的鬼醫如果真的能和忍小姐、香奈惠小姐一起研究出讓鬼變成人的藥物的話,無論從殺死鬼王的效率,還是将祢豆子變回人類的方面考慮都是再好不過了。
不過......
雪鳥看着面前笑容一如既往的主公,莫名地從他的面上看出了一點熟悉的超脫。
那份摒棄所有思緒隻為目标的決心。
猙獰的傷疤覆蓋了曾經俊美的容顔,卻不顯得醜陋,不見光彩的眼睛中透着柔軟如絲的慈愛和無可撼動的冷靜,被耳邊的黑發稍加修飾的輪廓有着和廟宇中供奉的神佛相類似的悲憐。
他尊敬這個人,尊敬他以及他的家族對殺鬼事業的付出。
所以,有可能是他的錯覺,但——
“産屋敷耀哉大人。”雪鳥難得地稱呼了當主的名字,他說——“死亡并不是終結,自殺在地獄是大罪,是不能上天國的。”
産屋敷耀哉一愣,原本刀雕斧刻般凝固在臉上的笑容随之崩散。轉而,他又釋然一笑——真是敏銳的孩子啊,短短照面便感覺到了他心裡那點連他自己也不确定的想法。
鬼殺隊的當主看着這個滿打滿算與他見面不超過雙手之數的少年,背脊高挺、發尾的紫在陽光中烙下熾白的焰色,與最開始那個小小的身影重疊。
于是他的目光中不由地帶上點屬于老父親的欣慰——當初那個漠然的孩子也變成了這樣一個會隐隐訴說着溫柔的人。
他在隐晦地告訴他為了無慘這樣做不值得。
産屋敷耀哉的腦海中閃過妻子兒女以及衆多鬼殺隊劍士殷切期冀的面孔。
“謝謝你,雪鳥。”他笑着說。
雖然否認了那點尚且不确定的想法,但也不能坐以待斃。接下來為了集結所有打敗無慘的可能,所有人都在為此準備。
雪鳥也在音柱宅邸和藥物研究室以及各種疙瘩角落四處跑,一封封書信通過石榴以及其他鎹鴉運往各處。
而環跑大隊的劍士發現原本宛如貓逗獵物般惡劣地追在他們身後的七花先生,變得如同他的外号一樣會從各種角落神出鬼沒地竄出來。
作為師傅的宇髓天元對自家小子的這樣不知道在幹什麼的暗搓搓的行為不置一詞。反正他早已獨當一面,做事自有自己的分寸。而且和雪鳥冷冰冰的寡王外表不一樣,他是個懂得變通,又有自知之明的人,有什麼需要自會告知。
每個人都在做好自己的準備,等待着最終的一天到來。
......
雪鳥在夜中行進,旁邊的山高大而巍峨,擋住了來自星月的亮光,襯得身前身後皆為黑漆漆的一片。
雖是晚歸,但他并不急着歸家亦或找到下榻之處。
一步一步地走着,享受着晚間疏朗的空氣,徐徐吹拂的夜風,樹木沙沙與蟲草的合奏。
望着開闊一片的漆黑,相合的天幕暗沉沉中透着澄清的深藍,不見星子,其中的幾點微弱的燈盞是坐落在鄉野之間的人家。那顆匆匆奔波了幾個月的心,忽然就這麼沉靜了下去。
腳下的土路,盡管凹凸不平,但沒有多餘的雜草和石子,或許是用作開通車道、鍛造鐵路,規規矩矩、粗細一緻的一條向看不清的遠方延伸而去。
遠遠的,萬家燈火亮如繁星,橫跨在天與地的邊際,綿延一線。
是這一片夜幕中,唯一的星河。
雪鳥站在這裡,遙望那處。
那裡在這樣的夜間是否依舊燈紅酒綠,車水馬龍?小商販們向來往的行人吆喝着自己的商品,而慈祥的母親哄着安然的嬰兒早早入睡?
就這樣吧,雪鳥告訴自己。
放下對于前景的渺茫,什麼都不去想,隻是為了此刻的人間。
這裡,是黎明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