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點點頭,抓着貓的尾巴不放爪子。稍微用勁的力度讓貓感到些許刺疼……好吧,它這些小習慣總改不了,鹦鹉緊張便喜歡抓着各種東西。布魯斯沒動尾巴,它看向那隻愚蠢的,關在透明球的倉鼠。
“你是什麼時候認識它的,迪克?”貓問道:“看你的樣子,似乎不短了。你必須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一切。”
鹦鹉垂下腦袋,低聲解釋:“前不久,老爸。當你允許我外出玩的時候,我就遇見提姆和傑森了。在了解他們的情況後,我打算跟你解釋一下,可擔心你對提姆的身份有所不滿,就想着過上一些時間。哪知如今碰上這些事情……”
這時,倉鼠也開口:“抱歉先生。”
提姆不胖,相反作為一隻曾經被人類飼養的倉鼠,它瘦得可怕。那雙黑色圓圓的豆豆眼擁有其他動物所不具備的冷靜。它更加理智,思維更加有條理:“如果為你帶來煩惱,我感到非常抱歉,我們可以離開的。自從離開家,我幾番輾轉才逃脫危險的街道與兇獸的嘴巴。直到遇到迪克,才緩和一陣子。”
“他幫助我們很多,我很感謝它,也感謝你。”
鹦鹉開始拖着尾羽繞着貓打轉,它很顯然焦慮極了:“不,老爸。我們能夠收養他們嗎?加入我們的族群!”
布魯斯:“一隻小熊貓,和一隻倉鼠?”
“是的,老爸。它們都是勇敢的動物,相信有它們的加入,我們的族群會更加壯大。”迪克期待地說。
貓沒有說話,它隻是把目光從倉鼠的球上移開:“迪克……你會說人類的語言,為什麼……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它把尾巴抽出,盤在腳前:“你有很多事情不曾告知我,你說我是你的父親,可我從來不知道關于你的事情,以及你與其他人的事情。”
布魯斯并不生氣,迪克會說人話令它驚訝。在狂跳的心髒變得平緩,它才能注意到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孩子,事實上與它保持着間隔。
它并沒有想象中了解迪克。
這讓貓感到一絲沮喪。
鹦鹉頓住了,踱步的爪子停下來,它說:“哦,天……我很抱歉,老爸。我,我隻是覺得這些對我們沒有什麼用處,我是鹦鹉,老爸,你應該知道我們鹦鹉會模仿很多聲音。與他們相處多了,我大概就清楚。”
“無論是對這個,還是傑森和提姆……事實是如此,我非常抱歉。”
布魯斯:“我原諒你,迪克。”
可小鳥依舊悲傷,它擡頭問它的父親:“提姆和傑森沒有家了,那我們能和它們一起生活,能和它們成為家人嗎?”
貓钴藍的眼睛在昏暗的角落裡閃爍,漆黑的皮毛仿佛要與黑暗融為一體,隻有兩隻直立的尖耳朵若隐若現,彰顯存在感。
然後它問提姆:“你想嗎?”
倉鼠說:“如果可以,我當然願意。傑森也非常情願,它一直以來的願望便是擁有個美滿的家庭。”
布魯斯靠近它,用爪子推了推圓塑料球。裡頭的倉鼠被迫滾了好幾圈,最後淩亂地站起身,站穩腳跟。貓奇怪地說:“……你為什麼還要待在塑料球裡?那是人類對你的禁锢——他們把你囚禁在狹小的球裡,你甚至不能阻止我推動你,僅僅一些小動作便可以教你如此狼狽不堪。”
提姆小得可憐的爪子整理着自己身上的毛,它安靜地開口:“自從我父母離世,我被丢出家門後,這個透明球多次拯救我性命,我曾經靠它在其他動物口中艱險逃脫。你能見到上面的裂痕,每一道都是我經曆過的危險……或許下一個惡獸便可以咬穿,把我吞入腹中。我是一隻老鼠,沒有傑森的保護,我不能活到現在。”
“我很感謝這個球為我帶來的安全,實際上我也非常清楚,它也在将我囚禁着,不得自由——可是先生,我沒有辦法,我需要它。”
貓靜靜地凝望它,仿佛要到天荒地老。
随後對于提姆過于龐大的貓張開嘴,露出那些尖利的牙齒。
布魯斯咬穿了這顆球,三兩下把它碾碎。盡管倉鼠平日裡處變不驚,此時它也是狼狽地蜷縮在碎片當中,仰着頭看着高大的野獸,渾身的毛發重新淩亂。
迪克震驚地在旁邊叫起來。
布魯斯沒理會鹦鹉,它自顧地低下腦袋,用舌頭舔了一口倉鼠。所有人都會把這認為是一個危險的場景,多麼可憐的老鼠啊——即将被可惡的天敵一口吃掉。
但有時候,眼見不一定為實。
因為貓說:
“那麼提姆,現在你不需要了。”
7.
迪克告訴布魯斯,那個老人的名字是阿爾弗雷德。他拯救了傑森的性命,如今小熊貓已經開始康複,脫離最初生死垂危的狀态。再過幾天,他便可以下地走路。相信再過上些日子它能夠恢複到往日一樣。
布魯斯去看望傑森。
小熊貓的體型與貓差不了多少,尚未成年。它的話語間仍然充滿一些稚嫩。傑森對提姆和它加入貓的族群沒有意見,它隻是瞧着比較變扭,說話藏着掩着。
傑森好似獨自行走在彎曲的山間小道上,要靠着引導才能從迷路中走出,獲得一些開朗的方向。
“我記得你,貓。我記得最後看見的是你,是你救了我?”小熊貓趴在地面的軟墊上,它甩動尾巴,盯視着半坐在它面前的貓。
“提姆和迪克救了你。”
“嘁”傑森咧嘴發出一個氣聲,“提姆那家夥的小體格才救不了我,它平常除了報警,就發揮不了其他作用了。”
當它說這話的時候,實際上,提姆窩在布魯斯的腳跟後,因為視線問題小熊貓瞧不見它的影子。倉鼠悄悄地抓住貓的毛,布魯斯感受到微小的力度,沉默片刻後,才說:
“……我想知道,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傑森:“我從人類的籠子裡逃了出來,在一個城市裡的巷子裡撿到差點被野貓吃掉的老鼠。我救了它之後,它就一直死皮賴臉地跟在我的後面,像口香糖般甩也甩不掉。”
它指了指腿上少一塊毛的部位,那兒很突兀:“瞧見沒,那是口香糖給我造成的結果,我根本甩不掉它,也甩不掉這隻老鼠。”
“還有幾次,我還需要為這老鼠的危險而出身,為此留下很多傷。提姆這個家夥,不停地招惹麻煩,這次的捕獸夾還是為了救它,它差點就被一隻可惡的蛇給吞下肚,還是它那愚蠢的球拖延幾秒鐘……”
傑森把提姆貶低,它說倉鼠沒有一點作用,還經常惹麻煩——那些話聽起來總是輕輕巧巧。貓坐着聽完它的話,點頭表示自己清楚後,布魯斯又問:
“所以你讨厭提姆,認為它很沒用?”
小熊貓搖動的尾巴一停,白眉毛瞥了瞥,它輕哼着:“你會覺得它蠻讨厭的,你應該瞧見它的模樣了。擺出一副理智聰明的模樣,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不放在眼底,就算被蛇差點吞下去,仍然滿不在乎地詢問我有沒有受傷。”
“它就是這樣。”
“我能有什麼辦法?”
“無論怎樣,它已經在這裡了。我隻能為它的行為收拾後局……而你也别把這個事情推脫在别人身上,我并不糊塗。是你和那隻吵鬧的小鳥救了我,我會盡量報答你們——或許加入你的族群也是不錯的選擇。”
“你願意加入我的族群嗎?”
“你叫布魯斯是嗎?”
“是的。”
“隻要你别讓我像迪克蠢鳥一樣叫你老爸就行。”
貓笑起來,傑森的話不動聽,它能夠從這些話裡聽出它真實的想法:“這沒有關系,隻是迪克喜歡這樣叫而已。你可以跟提姆一樣叫我布魯斯,它對你的事情積極配合,它是一個很好的家人。這你也相當的清楚。”
布魯斯用尾巴輕輕蹭了下身後的倉鼠。
提姆松開爪子。
“你其實并不讨厭提姆,你無非讨厭的是它遇到的危險,以及讨厭着它不在乎危險的态度。無論怎樣——你們是最親密的家人,不是麼?”
“歡迎加入我的族群,傑森。”
8.
提姆是個聰明謹慎的小家夥。
布魯斯不清楚,倉鼠小小的腦袋為何能夠裝下如此多的計劃與想法。它從來都是一副冷靜的模樣,就算聽見些令人傷感的話語都是一如既然。
貓想,大概就是這樣的性格,才能多次在危險中逃脫吧。可它在失去籠子後,逐漸變成了一隻“膽怯”的倉鼠。它不再敢獨立外出,不再敢離開它們很遠。問起來,提姆總是在擔憂着——那兒有蛇,别去——外邊有老鷹,别離開家……
這個家似乎成為禁锢它的新工具。
“我能夠跟随你們一同外出。”倉鼠對貓的建議不明所以,“沒有必要将自己陷入危險當中,布魯斯,我可以照顧好家,你們隻需要把你們的事情做好,我沒有關系。”
“可你已經很久沒有出過門了……”迪克憂慮地說,“你甚至沒有踏出過洞口。提姆,你不會無聊嗎?我們不一定都會在家裡,剩下的時間隻有你一隻倉鼠,你一隻守着空無一人的家。”
倉鼠表現得很諒解它們,它說的話井井有條:“親愛的迪克,我太小了。跟随你們外出容易被甩出去,或者被其他動物吃掉。你們得承認,讓我待在家,是最好的選擇。”
傑森在一旁嗤笑:“帶着它還不如帶着塊石頭,起碼石頭沒它這麼招人恨。”
迪克:“傑森,它是你的……”
……
在它們說話的時候,布魯斯一直蹲坐在旁邊。臉龐沒有多少表情,沉靜,溫和。它隻是這樣安靜地注視着它們。
幾隻為倉鼠是否需要外出的事情争論不休,之後陷入停滞階段。正主認為太麻煩太危險而不選擇外出,小熊貓認為它拖累而支持這個想法,鹦鹉認為提姆需要外出放風——也許是因為它嘗過憋在家裡的感覺,無聊,寂寞,空虛。迪克讨厭這些感覺,并且它認為世界上沒有動物會喜歡。
迪克私下也與布魯斯說,猜測提姆是不想給它們添亂,所以才不願意同行。
貓看了很久,久到它的孩子都忍不住湊過來,叫它說上幾句。喂,别當塊石頭了,有時候石頭都會碰撞發出幾個聲音呢。
然後布魯斯站起身,它上前幾步,無視提姆的目光将它叼起,放在自己的背部。它扭頭帶着自己的族群往外邊走。貓的話向來不多,幾句話簡短明确,它告訴它的家人:
“提姆,我們能夠護你安全。你并不需要擔心其他,跟着族群,跟着我們,你永遠要知道
——家不是牢籠。”
9.
貓相信自己的族群在一步一步變好。
迪克是隻快樂的小鳥,傑森是隻刀子嘴豆腐心的小熊。鹦鹉喜歡把它稱為“小熊”,而傑森并不抗拒它的外号。提姆是隻聰明體貼的倉鼠。族群裡每一隻動物都是布魯斯最重要的親人。
貓隻是不開口。
但布魯斯想在心裡強調着一些事實,第一,它愛迪克。
鹦鹉每一天都在它們的耳旁叽叽喳喳,盡管有成員嫌棄它的吵鬧,最終也沒見它們打起來。迪克喜歡藍色,它總會叼上一些藍色的東西,藍寶石,藍果實,或者藍色的三角形布料……鹦鹉在家的小角落裡搭建了屬于它自己的領地,藍色布料作為它的小床,周圍擺放一些好看的寶石。
“嘿,瞧!這是我的家!”
鹦鹉喜歡撅着屁股裝扮它的家,以及它自己。它打扮得光鮮亮麗,梳理好毛發,讓羽毛瞧着在陽光下發光。迪克亮晶晶的,猶如它收藏的藍寶石。
布魯斯喜愛這樣的迪克。
第二,它愛傑森。
傑森是隻心軟的小熊貓,它可能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孩子了。白色的眉毛,白色的尖耳朵,寬厚的爪子,蓬松的大尾巴。如果說布魯斯放在昏暗中啥也看不清,隻剩下那黑乎乎的耳朵,是隻生活在漆黑中的暗獸。那傑森就是截然相反,它亮眼極了,無論是嘴巴,還是漂亮的白耳朵。
它在黑暗中都閃閃發光。布魯斯聽說過傑森的經曆,作為珍稀動物被人觊觎,它無數次面對危險,甚至有一次瀕臨死亡。可傑森靠着強大的毅力愣是死裡逃生,從地獄爬回人間。
小熊貓的脾氣很差,布魯斯體諒它,有時候性格并不能為自己所左右。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沒有人能夠改變這條定律,或者真理。
傑森也有笨笨的一面,脾氣差的它經常跟家外邊的石頭對打,舉起兩隻爪子,呲牙咧嘴地面對石頭。布魯斯清楚它認為有人入侵了家而産生的敵意——不過,連續好幾天跟一塊石頭打架四五次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還好之後它也意識到了,那塊石頭不是什麼危機。
不可否認,布魯斯喜愛這樣的傑森。
第三,它愛提姆。
提姆為它們擔憂,它無時無刻都在擔憂。轉動它小小的腦袋為困境出謀劃策。它喜歡與傑森待在一起,即便小熊貓對它并不待見。提姆還是會眼巴巴湊過去,除此之外,在貓身旁,他也是待得時間最多的家人了。貓時常把它放在頭頂上,讓它抓着頭頂的毛發,護得穩穩當當。
提姆是個害羞的小家夥,他跟布魯斯有點相似。說話藏着掩着,如果了解,那會知道,實際上它是情感最豐富細膩的存在了——它愛這個族群。
同樣,貓也愛它們。
然而,布魯斯有時還會離開家在外邊遊蕩,官方借口是外出放風。誠實地講,它依然不滿足,沒有任何原因,貓渴望第四個親人的到來。有一種預感浮顯在它的腦海,這個族群還尚不完善,它還能擁有一個家人。
可它遊蕩許久也未能碰見,反倒碰見了蝙蝠洞最邪惡的占據者——一個男孩,他絕對是布魯斯遇見最兇惡的存在,臭臭的臉色,渾身不愉的氣氛,言語迅速而急切。
男孩沒有發現貓,他惡言惡語趕走它的恩人,然後氣呼呼盯着偌大的亮光屏幕看了一個晚上。中途又驅趕走阿爾弗雷德好些次,直到黎明。
貓就蹲在角落裡,觀察着男孩。
它看了看挂在玻璃裡的蝙蝠制服,它想,什麼時候洞穴的主人才會回歸呢?這個占據者性格太差勁了,怒火足以把藏在旁邊的布魯斯都吓一跳。人類阻擋了它回家的必經路,貓隻好蜷縮在原地盯着他。期望他早點上樓,離開這裡。
熒藍的屏幕在亮着光,時間沖刷充滿洞穴的怒火,以及平複了男孩的心靈。
貓發現,冷靜下來的人類男孩似乎并沒有最初那般教人懼怕。占據者把長着兩隻貓耳的椅子拖到玻璃罐前,他坐上去盤起腿,那張時常惱怒的臉蛋在此時變得平緩起來。嘴角拉直,拉平,眼睛微彎,眉宇瞥起。他就靜靜地仰視那件制服,一副難過的神情。
他大概在悲傷。貓想,沒準……他也在期待洞穴主人的歸來。
那天布魯斯等待了很久,才有機會從他面前逃脫——男孩睡着了,在椅子上蜷縮起來,身軀能夠縮在椅子上掉不下來。貓路過的時候瞧了一眼,它發現人類男孩睡着後,姿勢跟它一模一樣。
自那以後,布魯斯開始關注起他來。
在經過無數次的觀察偷窺,它發現,人類男孩時常會像當初一樣,與阿爾弗雷德吵架,再使用器材好些時間,最後拖個椅子過來看那件屬于别人的制服。
貓有點好奇,可惜它聽不懂他們争吵的内容。它隻能知道,在夜晚男孩獨自相處的時候,他總會縮着腳在椅子上睡着,再由年長者抱起安置到他自己的床上。
直到有一天,男孩發現了它。
布魯斯很罕見地聽懂了他的話——迪克教會它的最簡單的人類語言,代表友好的,熱情的含義。它聽見自己眼中的惡人對它說:
“嘿,你好,貓。”
10.
由于布魯斯夜晚經常外出,而後一次提姆跟随它。傑森見了,也跟上去。最後原本的乖乖睡覺的鹦鹉也來湊熱鬧。
布魯斯:“……你們沒有必要跟我一起出來,我隻是出來散散心。”
“——然後跟個偷窺狂一天盯着别人看一個晚上,是吧。”傑森在旁邊補充:“你不要以為我們沒有注意到,布魯斯。你就像隻變态貓,暗戳戳地偷窺别人,那個惡魔。”
“他不是惡魔,傑森。”
倉鼠插話:“那是個男孩,一個人類未成年男孩。”
“可憐的男孩,他失去了他的家人,他的父親,他的哥哥們……他在為家人的失蹤而感到悲擔憂急切。”迪克憂傷地開口,這吸引了所有家庭成員的目光。
“媽的你怎麼知道?”
鹦鹉詫異無比:“他們在吵架啊,我聽見了那些話……哦,我忘記了,你們聽不懂人類語言……”
布魯斯問:“他的父親哥哥都離他而去了嗎?”
“是的,老爸。我聽是這樣說的,由于一個意外,父親哥哥們都不見了,隻剩下他一個人和一個管家孤苦伶仃。他整日整夜在尋找家人的蹤迹,卻絲毫沒有任何頭緒。他快要崩潰了,我覺得。”迪克用翅膀擦去眼淚,它的心情沉重起來,“老爸,他失去了家人,就跟我們一樣,這太教人傷心。”
“所以他才會每天坐在那件制服前面,對嗎?”
“我想是的,那也許是他父親的東西。”
貓的族群在角落裡竊竊私語,絲毫不知道危險即将到來。在被燈光照亮的刹那,所有動物都停下了動作,或震驚或敵意或冷靜地仰頭看去。人類那張龐大的臉,赫然在它們正上方。
迪克緊張地立在貓的頭頂,連飛翔都忘記了。
傑森直接站起來,雙手高高舉起。
提姆悄悄躲到貓的腹部下,試圖用濃密貓毛遮擋它的身影,人類讨厭老鼠,它懂這個道理。
男孩沒有驅趕它們,而是露出第一次,貓所見過的第一次的笑容。這仿佛也驅散了人類的不愉與暴躁,留下對它們的友好。
這個占據者沒有布魯斯想象中的殘忍惡毒,相反,他對待它們比外邊世界的其他人更加輕柔得多。男孩把他認識的貓抱起來,坐在椅子上,放在腿上,他一下一下地撫摸起貓來,嘴裡還一邊跟它聊天
——雖然布魯斯聽不懂。
“他問我們是迷路了嗎?還是你,就是老爸你特地帶來家人來看望他的?他很高興認識你,老爸。他說自己已經失望很久了,沒有尋找到他的父親和哥哥們,他總在擔憂着他們的安全……嗚嗚嗚,他是個好男孩,老爸。”
迪克跳到人類的肩膀上,“這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我們能邀請他加入我們的族群嗎?我會為他去尋找他的家人。”
小熊貓艱難地在椅子下方扒着,試圖爬上來,它氣呼呼地說:“這個族群有貓,有老鼠,還有一隻蠢兮兮的鹦鹉還不夠嗎?人類才不會稀罕加入我們的族群,他們高高在上,沒準會把我關在籠子裡。”
提姆:“傑森,不是每一個人類都會這樣對待你。我覺得他可能不會這樣,他身上還有其他氣息,聞起來像一隻狗和一隻牛。”
迪克“嘿嘿”狡黠地笑:“他是一隻牛狗。”
布魯斯:“……他養了狗和牛。”
鹦鹉跳到貓頭上,“那我有理由相信,他沒有這麼壞。”
事實證明,如他們所料的一樣。
瞧上去兇狠的人類男孩對它們并不惡劣,就算是那些争論也是圍繞他的父親和哥哥們。他是最小的家庭成員,卻承擔着如此沉重的壓力。
貓的族群開始熟悉于這個陌生的洞穴,它們有時爬上那隻恐龍,有時跳上電腦跟男孩一起看監控,有時幾隻就趴在人類的懷裡肩膀上。
那時候,阿爾弗雷德就對男孩說:
[你的父親要是看見蝙蝠洞裡多了這麼多的動物,可又要苦惱蝙蝠洞是否要改名叫動物園了。]
[潘尼沃斯……他們到底去了哪兒?]
男孩從喉嚨深處裡扒出幾個低低的音,他不再憤怒,經過長時間的搜尋無果,他逐漸從暴躁過渡到平靜,眉眼之間終于毫無保留,流露出傷感。他懷裡抱着貓,即便身體緊繃手上動作卻仍然輕柔,男孩一下一下撫摸貓的頭顱,以及旁邊的倉鼠。
傑森趴在阿爾弗雷德的腳邊,鹦鹉在給它們翻譯。
[我們不知道,達米安少爺。]
[或許老爺從未離去,一直陪伴在我們身旁,隻是我們尚不清楚。]
人類的眼眸低垂,目光與貓對上,貓看見他的嘴巴在動,聽見極輕的聲音從嘴裡發出,低到一旁的阿爾弗雷德,和迪克都聽不清那些呢喃。
布魯斯聽懂了那個詞的意思。
[父親。]
父親。
迪克常勸說讓它把男孩加入貓的族群,成為它們的家人。貓不太懂它的執念為何這麼強烈,人類甚至都聽不懂它們的話。傑森說,這幾天的喂養已經把鹦鹉變成了人類的奴役,它說迪克自動套上枷鎖,想要成為惡魔的囚徒——值得一提的是,傑森喜歡吃水果,人類喂給它的食物它從來沒有拒絕過。或許拒絕這個選項被它抛之腦後了吧。
“他真可憐,失去了他的家人。”
迪克常常這樣說。
“我們可以給他一個家,就像布魯斯給我們一個家一樣。你瞧老爸,我覺得我們的家族是最幸福的族群了。這個人類男孩會好起來的,對嗎?”
“是的,迪克。”
布魯斯肯定地告訴它這個事實。它沒有明确的讓男孩加入它的族群。事實上,他已然和貓它們共同生活很久了,他早已是它們的夥伴,它們的家人。盡管男孩從不知道腳底下動物們的想法。
貓爬到電腦台上,人類用奇怪的眼神看它,在布魯斯伸出爪子都沒有抗拒遠離。男孩任由它的靠近,最後貓的爪子放到了他淩亂的腦袋上。
布魯斯感受着四面八方的注視,有一股氣息從身體裡,從心髒,從喉嚨處湧到嘴邊。難以言喻的,情不自禁的,它很想對男孩說上一些什麼。即便人類從來都聽不懂動物們的話語。
它說:[安心,孩子。你會找到你的父親。]
布魯斯開口說話了。
[加入我的族群,男孩。雖然我們不是同一個種族,沒有穩定的居住所。可相信我,達米安
——我們會是世界上最棒的族群。]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