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7.6—7.17

1.

貓想建立一個屬于自己的族群。

在黑暗的洞穴，沒有家庭是存活不了的。這裡充滿着邪惡，腐臭的蝙蝠，它們高高在上，懸挂在洞穴頂端，睜着一雙雙陰森森反光的眼睛。這裡還有無數的蛇，歪歪扭扭的身軀蜿蜒在岩石上，冷不丁地來上一口。這裡還有各種毒蟲，密密麻麻地分散在洞穴中。

但對于貓而言，這裡盡管可怕，卻是它一直以來的家。貓不會放棄，正如固守的真理，永恒不變。

一隻動物勢單力薄，如果多些家庭成員可能更加利于生活。

先簡單介紹貓。

它是隻黑貓，藍眼睛，黑皮毛，長尾巴，多年的鍛煉捕獵讓它身體強壯，動作迅速。貓的經驗豐富，無論什麼獵物都不能逃脫它的手掌心。

事實上，輪捕獵方面，貓能夠一直自己生活下去的。輪利于生活，它更希望能夠擁有家庭，羁絆會讓它對未來更加自信與強大。除此之外，也許還有另一個原因——貓總覺得它應該擁有幾個兒子之類的。

沒有也沒關系，它遲早會有的。

除去貓以外，在洞穴的另一端住着蝙蝠兩腳怪。他們占領洞穴的大半區域，把原本屬于毒蛇毒蟲的地盤占據，并且撲上光溜溜的地面，以及擺放上奇怪高大的器具，整夜都亮着燈光，照得洞穴亮堂堂的。即便沒有外邊亮，在這裡，它是唯一的光源。

貓把家搬到了蝙蝠怪物的地盤。

它發現，隻要不讓他們發現，兩腳怪們就不會驅趕它。貓藏在深處的岩石裡，叼來一些廢棄的布料，給自己搭建了一個家。

等一切都處理好，那就是時候尋找建立它的族群了。

2.

貓第一個成員看中的是隻鹦鹉。

那是一隻受傷的鹦鹉，嬌小的身形，可能就它三個爪子大。它記得前一日鹦鹉搖搖晃晃地飛進洞穴裡。一頭撞到垂下的岩石上，撞得腦袋瓜子嗡嗡的，東倒西歪地落到岩石的夾縫裡。飛也飛不了，爬也爬不出。那一片區域無論白天還是夜晚充滿鹦鹉的呼救聲。

“有人嗎？”

“救命！救命！”

“救救我！”

無人會救它的，貓知道。

鹦鹉頭頂上的那些蝙蝠整夜忙忙碌碌，它們不聽任何動物的話，成群結隊飛過，再成群結隊地回來，梳理自己。蛇聽見它的呼救，隻會順着聲音将鹦鹉一口吃掉，變成美味的晚餐。除去蛇，還有老鼠，其他野獸……它們都在虎視眈眈。

如果無人救它，鹦鹉活不過今晚。

貓把自身舔得幹淨，确保每一寸皮毛都保持完美的狀态。它自認是隻優雅的捕食者，今晚它就會獲得新的家庭成員。

噢，一隻脆弱幼小的鹦鹉。

“救命，有人嗎……”它的嗓音已然變得低啞，爪子在岩石夾縫裡蹬着，因為沒有力氣而隻能徒勞發出微小的摩擦聲。相信過不了今晚，它就會餓死，或者被蛇吃掉。

貓在鹦鹉上頭探頭探腦，它咳了下，确保自己的聲音能夠傳到底下。

“嘿，小鳥。”

“嘿！你好！貓，你能把我救出來嗎？我已經被困在這裡一兩天了！”

鹦鹉的聲音小得可憐，它試圖大些聲音，事實就是如此，它的嗓音根本除了貓兒就沒有人聽見了。

“當然了，可愛的小鳥。”

貓點點下巴，胡子一抖一抖，雖然鹦鹉根本看不見。它來回踱步，貓爪輕飄飄地在上頭的岩石上跳來跳去。好吧，貓得承認，它有點緊張：“我救你出來當然可以，但我是有條件的。你隻有答應，我才會救你出來，不然你就……”

“我答應你！”

鹦鹉迅速的回應直接貓的話打斷，它甚至說：“我都答應你，貓。隻要你别把我吃掉就行，我知道，你們會吃小鳥。”

貓愣住，“自然不會，要吃你我伸手就可以抓住你吃掉。可你還沒聽聽我的要求，萬一是你不能接受的呢？”

鳥在下面跳躍，一個黃色的小腦袋若隐若現着，“親愛的貓，救救我，我會答應你的要求的。”

鹦鹉答應得太快，讓貓覺得它在騙人。小鳥會飛，如果它把它救出來，隻要恢複過來，完全可以撲哧着翅膀飛走。離開這個黑漆漆的洞穴，一輩子都不回來——它也無可奈何。

可貓還是沒忍住，它把爪子探出，伸下去把鹦鹉撈上來。小鳥乖乖聽話，沒有一分掙紮。直到站在它的面前。鹦鹉瞧着年紀很輕，羽毛剛剛長齊的模樣，黃橙橙的腦袋，淺綠的身體。此時因為在底下待得太久，羽毛亂糟糟沒有色彩感，整隻鳥萎靡不振。

鹦鹉剛站穩，便三兩步張開翅膀抱住貓的腳：“謝謝你，貓。”

貓沒有表态，它毛茸茸的臉上看得出一種冷淡。鳥撲過來都沒半分動靜，它黑色的貓臉上那雙钴藍的豎瞳盯住鹦鹉，瞧上去仿佛下一瞬就要把它塞進嘴巴裡。

“你需要加入我的族群。”

貓說。

“當然可以。”

鹦鹉回答。

貓終于讓疑惑爬上它的眼睛裡，它低着頭，瞧着扒在它身上的鳥：“為什麼？從來沒有不同種族組成的族群，比如說蝙蝠，一樣的動物才叫族群。我是貓，你是鹦鹉，按道理而言，你應該會害怕我把你吃掉。”

“可是你答應我不吃我了。”

鹦鹉開口，它見貓不冷不熱——明明是它提出的要求，小鳥退後幾步，神情有點悲傷，不知道是虛弱還是其他原因：“我願意加入你的族群，親愛的。你可能不太了解我的情況，我的爸爸媽媽在前不久死去了……被陰狠的秃頭鷹抓住，我看見它們在鷹的嘴巴裡嗚咽，我卻毫無辦法。”

“我逃命飛進了這個洞穴，撞到石頭落在這裡好久了。你是第一個聽見我的呼救，并把我救起來的存在。所以我願意加入你的族群。”

貓輕晃着的尾巴停下來，它感覺到自己的胡須有點刺疼，被空氣中濕潤的水汽壓得重重低下。實際上，它不是一個同情心泛濫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成為洞穴裡蝙蝠都懼怕的黑貓，它才不會心疼一隻剛剛認識的鹦鹉。

小鳥仰起頭，它有一種可愛感，頂着淩亂的羽毛，睜着小小的豆豆眼，期待地注視貓——它該是貓爪下被玩弄的食物。

現在不是了。

它是貓的家人了，屬于貓的族群。

于是漆黑的野獸擡起它的爪子，輕輕摁在鹦鹉的腦袋上，給它理了理羽毛，摁平下去：“好吧，可憐的小鳥，每隻動物都逃不開死亡的命運，事物終将逝去，不要悲傷，學會面對它們，未來會變得更好，歡迎加入我的族群

——我是布魯斯。”

鹦鹉蹭了下它的肉墊，眯着眼睛說：

“好的老爸，我叫迪克。”

……

“我不是你爸爸。”

布魯斯平靜地告訴鹦鹉這個事實，它已經阻止過它很多次了。最開始貓覺得自己擁有一個家人是個美妙的事情，在這寂靜可怕的蝙蝠洞，有人說話交談，它們會成為和諧的家庭，擁有不可磨滅的羁絆。過了半天，布魯斯覺得，或許，大概，這個羁絆太過煩人了。

“你能成為我的老爸嗎？如果我們是個族群，我需要一個爸爸，其實媽媽也行。可你又不是雌性，要是你覺得媽媽能接受，我叫你媽媽也行呀。我覺得你可能還喜歡老爸這個稱呼，是嘛，老爸。”

“是嗎，老爸？”

布魯斯：“……你是一隻鳥，我是一隻貓。”

迪克蹦蹦哒哒在布魯斯身旁，“我們是個族群！我們該建立一個明确的關系。這是你的族群，那麼它就叫貓的族群，你就是這個家庭的老大，總不能讓我叫你老大吧，布魯斯老大？”

“也不是不行，你想的話。”

貓直接順拐，靠着強大的适應力沒有絆倒自己。

“NO——”

“那就是了，你能成為我的老爸嗎？”

小鳥噔噔跑到布魯斯面前，阻止它繼續不停地走。它隻想要個答案，來自貓的肯定的答案。迪克張開翅膀還沒布魯斯一半大，它會飛。他飛到貓的頭頂，鳥爪膽大地踩上布魯斯的頭頂，也不怕被它一口吃掉。

布魯斯沒對它的肆意妄為而生氣，那兩隻小鳥爪在他頭頂上踩來踩去，别有一種奇妙的感覺。迪克不重，就像隻玩偶窩在上面。

貓當然容許可愛的小鳥。

“既然你缺少一個爸爸，那好吧，迪克。你可以叫我爸爸。不過你也知道，我不是你爸爸，不能給你父親所擁有的東西……”

頭頂的鹦鹉安靜片刻，在布魯斯感到奇怪的時候。一個尖尖的東西在腦袋上戳了戳，輕輕巧巧的，幾乎沒能感受到力勁。

“謝謝你，老爸。”

迪克誠懇地說，這隻鹦鹉大概是感動了，停頓蠻久之後才繼續說：“你會成為我第二個父親的。”

3.

鹦鹉在啄貓的胡子。

布魯斯抖開胡子，又被迪克追着啄。再一次被躲開後，它感到煩惱：“你不是一隻啄木鳥，迪克。停止啄我的胡子，那很難受。”

“哦，抱歉老爸。”

迪克小鳥在這個小窩走來走去。貓的窩是岩石裡的夾縫，比之前困住鹦鹉的大多了，足夠兩隻來去自如。裡頭墊了一層黑色布料，光滑細膩，爪子磨不穿，水也不沾。還有點紅色果實在上頭滾來滾去。

鹦鹉彎下身體啄了顆果實吃掉，吃得沾染一嘴巴紅色汁水。它蹦到打哈欠的貓旁邊，又情不自禁地追随它的胡子，然後被貓摁在地面上。

布魯斯：“已經很多次了，迪克，我會生氣。”

腳底下的迪克掙紮地爬出，它開始抱怨：“哦，老爸，我真的太無聊了——你什麼都不讓我去幹，你去捕獵把我留在家裡。在家裡也不允許我出門，你說外邊太危險。可這裡真的太無聊，我要長毛了，好吧，我就在長毛。你瞧瞧我，我的翅膀長得很好，我能夠在天上為你彙報情況……”

“天上有鷹，迪克，它會把你吃掉。”

“地上呢？我可以跟你旁邊，跟你一起活動。我可以給自己摘果子吃，這樣你就沒必要再去爬一趟樹了。”

“地上有蛇，迪克，它會把你吃掉。”

迪克站到布魯斯的面前，認真地說道：“……可是老爸，你不能永遠把我關在屋子裡。雖然我知道外邊危險，我的爸爸媽媽就喪命于壞鳥手中，然而我不能因為這個而自我禁锢起來。你也說過，我們需要面對未來，未來會更好的，不是麼？”

貓陷入死寂，扪心自問它真的不知道嗎？實際上它無比清楚，不能把迪克圈養起來——小鳥終将會長大。

“是的，迪克。”

4.

迪克高興于外出捕獵，對于貓而言是捕獵，而對于它而言，或許隻是一場春遊。有布魯斯的保護，外邊的世界并不可怕了。鹦鹉叽叽喳喳在貓的頭頂上盤旋。

興奮的是迪克，苦惱的是布魯斯。

貓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被鹦鹉驚擾了獵物。它的目标一般是老鼠，野兔和小鳥。現在收養了迪克，就不再捕鳥了。

迪克總是在它身旁跳來跳去，它是一隻快樂的鹦鹉。

“嘎嘎嘎嘎嘎嘎……知道嗎？布魯斯，有一種鳥是會這樣叫的，我嘗試與它說話，它們都不理我，我懷疑嘎嘎鳥并不能聽懂我的話……”小鳥開始思考人生問題，“我們為什麼能夠說話呢？你是貓，我是鹦鹉，咱們為什麼可以溝通？難道這是命中注定的？我們會成為一個族群？”

“你瞧，有很多動物并不會開口——喂，你好啊朋友……”

迪克鹦鹉幽靈一般湊到隔壁樹幹上，嘗試與鳥類對話。這舉動直接将那隻鳥吓一跳，啾啾叫起來撲哧着翅膀逃離這裡。

“瞧瞧它，它隻會說啾啾啾。盡管我也也會說——啾啾啾，但是我聽不懂呀，它是個文盲嗎？所以我才聽不懂。嘿，老爸，你是讀過書還是家裡人教過，我也聽得懂，那為什麼我爸爸媽媽沒有教過我說話呢……”

布魯斯：“……安靜點，迪克，如果你很閑，你可以去附近玩。别打擾我。”

迪克歪歪腦袋，腦門上的那簇黃毛搖晃着。小眼睛眨啊眨，他看出了布魯斯的無奈與煩惱，懂事的鹦鹉已經會體諒自己的爸爸了。

“好的，老爸。”

他低落地說，然後歡快地飛走了。

……

誠實地說，布魯斯滿意于現在的生活。它擁有迪克這個“兒子”，生活更加豐富多彩。鹦鹉的腦袋就這麼大，它不能強求迪克腦子裡裝點其他東西。這樣剛剛好，美滿幸福。

唯一擔心的就是，迪克愛上外出。

經常性地不經過它的同意便在外邊森林裡亂竄。布魯斯每次都很想告知它，嘿！迪克，你不是一隻老鼠，老鼠才這樣蹿。

貓擔心會有一天鹦鹉會出事，被蛇吃掉，被其他野貓吃掉，被老鷹吃掉。意外總是存在，不是嗎？布魯斯欲言又止，它很難告訴迪克，停止外出。它害怕看見鹦鹉委屈巴巴的臉蛋，迪克時常會湊到它的胸口，貼着它講述自己遇見的趣事。

“老爸，今天我看見了一個特别好玩的東西……”

布魯斯忍住了，直到某一天，它吃飽喝足躺在窩裡眯着眼假寐時，一隻血淋淋的小鳥從外邊跑進來，還邊呼喚：

“老爸！老爸！”

貓的心髒刹那間都停滞了。它的迪克渾身上下都是刺眼的紅，仿佛被血澆了一身。随後它緩過神，看見事實，鹦鹉根本不會出這麼多血。把鳥解剖都沒這出血量。

“發生了什麼？”

布魯斯制止住亂跳的迪克，把它安撫下來，“冷靜些，跟我說說，發生了什麼？”

鹦鹉張開翅膀，“我發現了一個很大隻的，受傷的熊！它流了很多血，很虛弱，我身上都是它的血。而它快要死掉了，老爸。我們能不能救救它？我想讓它加入我們的族群，這樣我就有兩……弟弟了！”

“等下，迪克——”貓有點聽不懂它的話了，“你是說，一隻熊？？”這怎麼可能，如果是隻熊的話，就算是布魯斯也沒有半點辦法，若是熊已經瀕死，那就隻能等待它的死亡了。

“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它超級大老爸，比你還大。它被捕獸夾夾住了，好不容易才逃脫出來。可它肚子上有很大一條傷口……它要死了嗚嗚嗚。”

“别急，迪克。帶我去看看。”

貓快速地回答。

它跟着着急忙慌的鹦鹉一路穿過無數灌木叢，在一顆矮樹下看見迪克口中的主人公。

這是隻小熊貓。

氣息奄奄地趴在地面上，腹部下方的草叢鮮血淋漓，沾染周圍的小草。它的鼻子裡發出微弱的氣息，正如迪克所說的那樣，它要死了。

鹦鹉急得在一旁慌張踱步，它跑到樹後，呼喚着：“嘿！我爸爸來了，你可以出來了。”它又緊張兮兮地對布魯斯說：“老爸，這是我最近新交的朋友，提姆。這隻受傷的熊就是它發現的，不過，提姆是個你可能不太喜歡的物種……我才一直沒敢告訴你。”

布魯斯瞧見圓滾滾的透明球從樹後滾出來，裡面裝着隻淡黃色動物，它小小的身體全部被透明球籠罩，像隻關在牢籠裡的倉鼠。

嘿！他就是倉鼠！

一隻叫提姆的倉鼠。

“您好，迪克的父親，我是傑森的好朋友。對了，傑森是這隻受傷的小熊貓。”倉鼠就算隔着球也難掩它焦急的情緒，爪子趴在球面上，眼睛時不時去瞟一眼小熊貓，“我沒有辦法了，先生……”

“傑森好不容易逃脫出地獄，便被捕獸夾殘忍地夾住，我們艱難掙脫出，而如今它隻能這樣苟延殘喘地趴在這兒，毫無辦法。”

布魯斯看見那綠豆眼溢出的透明液體，他聽得見小熊貓的呻吟，一下比一下微弱。它的黑眼睛虛弱地盯着他瞧，不知是否是錯覺，深藍色蘊藏在傑森悲傷的眼眸中。

“嗚……”

它在哀嚎着，渴望得到拯救。

貓隻感覺心髒中的血液在倒流，它倒吸一口氣。沒有原因，沒有導火索，它為這雙黑藍色的眼睛而感到傷感——傑森在為它即将到來的死亡而恐懼，它在看着布魯斯，祈求着半分生存下來的希望。

布魯斯不太清楚自己在說什麼，有些話不受控制地從它喉嚨裡滾出，就像克制不住的咳嗽，明明它是第一次見傑森。

“我住的地方是一隻兩腳獸的地盤，他們神通廣大。很久之前，我也受過一次傷，是被那個高高瘦瘦的老頭救回來的。”頂着迪克和提姆的目光，貓目光沉沉，用世界上最沉穩的語氣說道：“提姆你在這裡陪伴它。迪克，跟我來

——我們可以救下傑森。”

5.

布魯斯記得那個混黑的夜晚，它與闖入者大戰一夜後，狼狽不堪地歪倒在蝙蝠怪物的地盤上。它沒有力氣爬回自己的家了，吐着來自五髒六腑的血，貓開始回憶自己的一生。

沒有父親，沒有母親。

唯一的記憶就是洞穴裡漫天遍地的蝙蝠，尖厲刺耳的叫聲響徹在耳畔。它使用自己陌生的四肢踏在冰冷潮濕的岩石上，凝望着漆黑的四周——這是它的家。

所以守護好這個家，貓想。

貓多年堅守在這陰暗洞穴，即便危險諸多，也未曾離開過。而在大貓入侵後，布魯斯耗盡最後的一點力氣将其趕走，最終在蝙蝠怪物柔軟的地毯上低頭。貓甚至覺得，那就這樣吧，就這樣結束。

它為家付出了一切。

直到被大手捧起，輕柔地把它放在床上，用紗布層層将它纏繞住。貓聞見其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氣息，纏繞在鼻頭。它遇見世界上最溫柔的兩腳獸，他說着些貓聽不懂的話，輕拍它的頭顱，那些令貓迷茫的話語——大概是一些安撫它的話。

哦，讓貓猜猜，或許就是：

“别害怕，你會好起來的……”

布魯斯沒看清他的臉，直到第二次睜眼才看清楚。它在老的兩腳獸的照顧下養了好幾天的傷，直到能夠下地走動，它才悄咪咪地離開。而後它就在附近紮了根，住下來。

在此期間，兩腳獸們都不知道它居住在他們附近，因為布魯斯從來未露過面。

現在貓在奔跑着。

為它即将要做的事情感到緊張，它很久沒見過那個老人了。時間對于年邁的動物很不友好，兩腳獸也同樣。這個可怕的事物會奪走動物的生機，讓其最終化作白森枯骨。

布魯斯時常操心某一天醒來，老兩腳獸會被時間殺死。

可奇怪的是，從它小時候到成年，這個老兩腳獸永遠都是同樣的模樣，一如既往。

“那是人，老爸。”

“人類的壽命比我們長得多。”

鹦鹉說。

貓沉默着，它隻是閉上嘴巴，帶着鳥第二次闖入人的領地。布魯斯記得夜晚是他們活躍的時間段。蝙蝠洞的主人是一個穿着像蝙蝠的男人，布魯斯沒見過。它看過他的服裝。關在透明高大的玻璃罐裡，等待着它的主人——沒有機會了。

蝙蝠洞的主人或許出現什麼意外。現在占據這裡的主人是個脾氣暴躁的自大狂。他獨裁，專恣跋扈。會很兇地對待它的恩人，他的臉上總是兇狠的模樣。

他是個壞人。

——占據着原本洞穴主人的地盤。

6.

幸運地是，貓和鹦鹉一踏入蝙蝠洞就遇上從樓梯上下來的老人。他拎着拖把，奇怪地看着朝他奔來的兩隻小小的動物。布魯斯忙去扯他的褲腳，并發出無數聲叫。

“幫幫我，幫幫我們！”

貓焦急在他面前打轉，布魯斯瞧不見老人的神情。它徒勞地“喵喵”叫，希望人類能夠得知它的意思。而後貓看見，迪克飛到人的面前發出一聲奇怪而陌生的叫聲。

[Help！]

鹦鹉大聲地喊到。

老人迅速地了解到什麼，放下拖把跟着它們過來。直到他把小熊貓溫柔地抱起來，在它們眼中帶回洞穴中治療。

貓才喘了口氣。

它悄悄退到陰影的地方，這裡有迪克，還有那隻倉鼠。鹦鹉貼着貓，擁有一些裂紋的塑料球裡，裝着不安的倉鼠。

布魯斯安慰他們說：“好了，不用擔心了，這個人會治好傑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