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魏國派過來的監軍,也是後軍的将軍,負責糧草押送和後勤保障,名叫宇文瑾,漢化的鮮卑人,雖然年紀不到二十五歲,卻是個善于排兵布陣的好手,跟柔然的騎兵有過幾次交手,深谙柔然騎兵的戰術。這次跟來除了當個監軍以外,還暗中了解柔然内部的情況和地形。
“宇文将軍,要不要來喝點?”斛律霰将酒水倒在搪瓷碗中,推到了宇文瑾的面前。
宇文瑾搖搖頭:“斛律将軍,我軍糧草目前還能撐三天,如果你們三天之後還是沒有辦法拿下呼啦山口的話,我便要奏請司空,撤回魏國了。”
“這些話你不應該跟我說,應該去跟易小川将軍說。”斛律霰憤憤不平地說道。
“小王子雖然能打仗,但是他卻有一個緻命的缺陷,就是太優柔寡斷了。跟他說,比不上跟你說有效。”宇文瑾坐在下邊的椅子上,從容不迫地說道。
“跟我說,難道我就能說得動他嗎?宇文将軍,有些事情,還是不能着急的,要慢慢來。日子要一天一天地過,事情要一件一件地做。”斛律霰的目光盯着右手的酒壇子,忽然之間靈機一動,既然小王子不想自己動手,也不準我們動手,可要是……宇文瑾動手的話,不就是天經地義的嗎?
“既然你這麼有自信,那我便等着三日之後,三日之後,若是你們攻不下呼啦山口,司空也不會再送糧草過來了。我也會帶着我魏國剩餘的軍隊回去,駐守北方六鎮。”
“宇文将軍,我眼下有個好辦法,能逼爾綿铎出來迎戰。”
“什麼辦法?”
“你過來,我悄悄告訴你。”斛律霰雖然喝了大半壇子的酒,臉上有兩塊醉酡,但是卻沒有任何的醉意,他現在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宇文瑾将信将疑地靠過去:“你說。”
斛律霰低聲說道:“你帶着兩百人趁夜去堵住小河的上遊,到時候,他們沒有了水源,必定會出來迎戰,到時候我們就能乘勝追擊了。”
宇文瑾不是個傻子:“既然有這麼輕松的事,為何你自己不去做?”
“你知道的,我為什麼喝酒,就是因為這個想法被小王子否決了。這件事情我做不行,小王子做也不行,但是由你來做,是最合适的。”斛律霰掃過宇文瑾的臉龐,那人目光中帶着五分的疑慮,雖然跟着他們一路從南邊打到了呼啦山口,宇文瑾還是沒有百分之百相信他們。
“你要是不信的話,就算了,等着三天之後,糧草耗光,你帶着你們魏國的軍隊離開。不過,你可别怪我沒有先告訴你們,郁久闾蒼穹是個非常記仇且狠辣的人,你們魏國帶着八萬軍隊攻打柔然,打敗了這麼多的柔然将軍,就是讓他顔面掃地。你們撤退了之後,他必定會帶着更多的柔然鐵騎去攻打你們魏國的北方六鎮,你現在可要想好了,做還是不做,全都在你一念之間。”
斛律霰抓起酒壇子又咕噜咕噜地灌下去,他眼角的餘光一直盯着宇文瑾,後者收斂起了輕松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神色,原本把威脅加到斛律霰的身上,現在反而被對方四兩撥千斤給扔回來了,換作是誰,都招架不住。
宇文瑾故作輕松道:“斛律将軍,我知道你和小王子的意思,不過是自己想要勝利,卻又不想背負屠戮族人的罪名!好吧!這件事情就由我勉為其難地代勞了,在我截斷水源之後,你們盡快對爾綿铎的軍隊實行圍剿。”
“多謝宇文将軍。”斛律霰笑起來,眼睛眯成了一條線,他的那雙狐狸眼越發狡詐起來。
宇文瑾趁夜招呼了兩千人離開營帳,直奔水源上遊,他本來隻想帶兩百人的,但是想到水源這麼重要的地方,難道爾綿铎不會派兵把守嗎?
來到呼啦山口的上遊方向,他們果然遇到了爾綿铎安排在這裡把守水源的人,大約一百多人,而且都處于放松狀态,睡覺的睡覺,巡夜的隻有十個人。
宇文瑾立即派人包圍他們,然後放箭,全部殺死,屍體扔到小河中,他們占領了小河的上遊,剩下的兩千人立即将河岸兩邊的土鏟起來,填到河道中。約摸天亮時分,小河上遊就建立起了一道橫堤,截斷了爾綿铎的水源。
宇文瑾安排五百士兵守住堤壩,自己帶着剩下的人回營地裡。
*
翌日清晨,草芽上的露水慢慢被太陽曬幹,爾綿铎一大早就開始在營帳裡走來走去,原因是今天一大早,起來做飯的夥夫就發現小河裡的水變成了紅色的,還帶着濃郁的血腥,而且,水也不流動了,再過個一兩天,恐怕他們就沒有水源了。
爾綿铎知道後,便猜到是駐守水源上遊的士兵出事了,他立即派人去水源上遊查探情況,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烏良,探子回來了嗎?”爾綿铎朝門口大喊了一聲。
被叫做烏良的男子一直守在營帳外,聽到爾綿铎的聲音,立即小跑着進來:“爾綿将軍,還沒有!估計快了!請您不要着急。”
“我能不急嗎!現在營中的士兵已經一夜沒有喝水了,之前儲存的水也不多,能堅持到中午已經不錯了!實在沒想到,這幾個魏國人竟然這般心狠手辣,直接截斷了咱們的水源!”爾綿铎攥緊了拳頭,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他們會截斷水源,我就該多派人手去駐守水源上遊。”
“将軍,他們是鐵定了心要截斷咱們的水源,就算咱們派出全軍去駐守水源,也是無濟于事的。将軍,要不,您跟王庭傳遞消息,讓他們派人送水過來?”
“不不不!這可不行!距離咱們最近的水源就在王庭,他們能送多少過來?要是被大王知道了,我還不得背上個罵名!守在這裡簡直是雞肋!”
“雞肋?”烏良沒有讀過書,詫異地問道,“什麼雞肋?”
“滾滾滾!滾出去,好好守門,有消息立即通知我!”
“哦哦。”烏良還在腦中思考什麼是雞肋。
離開之後,去探查水源的探子就回來了,“将軍!将軍!”
“快說說,什麼情況?那邊有多少人把守?”爾綿铎問到。
“将軍,水源那裡全都換成了魏國的士兵,粗略看去,大約三百人。但是,在一座山丘後面,我看到還有幾百人埋伏在那裡。具體多少人,我沒敢仔細看。”
爾綿铎聽到這個消息,臉色煞白:“看來水源是奪不回來了!立即召開軍中會議,叫所有的将士先鋒過來。”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軍中所有負責軍隊運行的高級将領都進來了,分别是負責前軍的爾綿平,負責後軍的爾綿昭,負責糧草後勤的爾綿期,前鋒大将爾綿均。
“你們說說,現在該如何是好?”爾綿铎說到。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先開口。爾綿铎氣得将手中的杯子摔倒地上:“平日裡你們一個個鬼點子最多,現在到了關鍵時刻,卻連一個屁都放不出來,老子要你們何用!今天……今天你們要是不拿出一個有效的方法,就不用回爾綿部了!”
爾綿平見爾綿将軍如此生氣,當即眼珠子滴溜一轉:“爾綿将軍,其實也不用這麼生氣的,咱們不過是水源被人切斷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