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上零零星星點綴着幾顆星子，疏疏落落的，不成樣子。魏國軍營裡巡夜的士兵們各自來回走動。

邊歌白天當軍醫，給士兵們包紮，到了晚上，便回到栖川的營帳裡。這幾日跟栖川躺在一張床上，她覺得挺安心的，尤其是靠在栖川的懷裡，仿佛什麼都不用怕。但是今夜，她卻隐隐感覺有些心慌。

“怎麼了？還不睡？”栖川也注意到了她的異常。

“栖川，我總感覺有些不對勁兒。”

“哪裡不對勁兒？”

“你不是說放在往日爾綿铎隻會躲在呼啦山口裡面，不肯出來迎戰麼？為什麼今天卻主動出來了呢？”邊歌枕着栖川的胳膊，擡頭看着對方。

栖川陷入了沉默當中。

“是不是……”邊歌想說的是，小河的上遊被堵了。

栖川艱難地吐出一個字：“是。”

“誰做的？”邊歌問道。

“宇文瑾。”

邊歌心想，宇文瑾不是柔然人，做這些也是正常的，不過，那天晚上他們剛提出這個想法，為何宇文瑾就先着手做了呢？邊歌心裡浮現出一個人：斛律霰。

栖川沉默良久，又繼續說道：“是斛律霰指使他做的。”

“你不要難過了，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惋惜也不過是讓自己難受而已。”

“我知道。”

“你們今天打了勝仗，他們會不會來報複呢？”邊歌問完這句話，便感覺到對方伸手将自己緊緊地抱在懷裡。

“不用擔心，隻要他們敢來，我就不會讓他們逃走。睡吧。”這時，栖川的目光看到了邊歌脖子上戴着的一枚狼牙掉了出來。

邊歌趕緊把它放回衣裳裡去，卻還是被栖川注意到了。

“我看看。”栖川的話語很平靜，平靜到讓邊歌有些陌生。他伸手拿起來，仔細端詳，上面寫予成、邊歌四個字。

邊歌看着栖川：“不是你想得那樣，我跟他什麼都沒有，隻是他一廂情願而已。他甚至都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

栖川沒有說什麼，隻是把狼牙給回邊歌：“我知道，你不用解釋了。既然是他給你的，你就好好戴着。”

“你不生氣？”

栖川抱着邊歌的手愈發用力：“不生氣，你隻要戴着這東西，除了蒼穹，沒有人敢動你。這是你的護身符……”最後一句他沒有說出來，可比我的有用多了。

“栖川，我知道你對我的感情，但是，我現在誰不想愛……”

“我知道，你隻想救出你的同伴，隻有真正幫你完成了這件事後，你才會去想别的，對麼？”栖川握着她的手，不肯松開，目光充滿柔情。

“嗯。我隻想先完成眼前的事情，其他的都可以推遲。”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放心了。起碼在你沒有完成你想做的事情時，你是不會對予成動情的。隻是，可惜了予成……他那樣一個冷漠絕情的人，竟然舍得把這麼重要的狼牙交給你。”

狼牙對于柔然人來說，就是身份的象征，如果一個人被驅逐出柔然，第一件事就是毀了他的狼牙，從此以後，不允許他再踏入柔然半步。

“或許隻是他的錯覺，他可能并不懂什麼是愛。”邊歌淡淡地說道，可是，眼前卻浮現出予成在格桑花海落寞的樣子。

“他其實懂……比我懂得多。如果不是真的愛你，絕對不會把狼牙送給你。邊歌，我希望你能選我，不要選他。”

“你說什麼話呢？我怎麼會喜歡那樣的人！放心吧，放心吧，要是能選，我一定選你這樣的人。”邊歌縮在他懷裡，安然地睡過去。

到了半夜，外面傳來乒乒乓乓的刀劍聲。

“什麼聲音？”

邊歌從夢中驚醒，卻看到栖川早已拿刀坐在床邊，身上也披上了魏國的铠甲。

“不用擔心，是爾綿铎派來劫營的人。”栖川沉穩地坐在床邊，右手握着劍柄，一動不動的，像個守護神一樣。

“你繼續睡吧，不會有事的。”

“可是……那可是來劫營的人，難道你不出去看看嗎？”

“斛律霰會料理一切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明天，我們就能攻下呼啦山口。”

處在這樣嘈雜緊迫的環境中，邊歌怎麼可能睡得着，她躺在床上，耳邊全是各種厮殺聲、刀劍聲、還有隔着帳篷晃動的火光，一朵朵來去搖曳……忽然，一陣鮮血濺在了白色帳篷上，讓邊歌直冒冷汗！

戰争和殺戮她也見過不少，死人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是現在這種劫營的情況，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大約一個時辰後，外面的殺戮聲音漸漸小了，斛律霰大步走進來，铠甲上沾滿了血，臉上也濺了幾滴紅色的東西，他的長劍已經收回劍鞘，如果沒有回收，也應當是滴着血滴的：“小王子，今夜襲擊的人全部幹掉。”

“好，換上他們的衣裳，混進爾綿铎的軍隊中，咱們内外夾擊。”栖川說道。

“是，我立即去辦。”等斛律霰走了之後，栖川看着邊歌，臉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細膩的溫情：“邊歌，你在這裡等着，我去跟斛律霰聯合夾擊敵人，有朝一日，我要讓你成為名正言順的柔然王妃。”

“你去吧。一定要小心！”

栖川戴上面具和偷窺，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一夜未睡，邊歌第二天起來，走出去并沒有看到遍地的屍體，相反她看到的都是已經被清理過的，隻有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和泥土中偶爾出現的一些黑紅色的泥土暗示着昨夜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