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到了武夫人上門的那一天,喬萬雄帶着一家人早早地門口等候。不多時就見一輛馬車行來,一位貴婦人從中走了下來。
喬萬雄見人下車趕忙迎了上去,行了一個大禮。
“在下喬萬雄,夫人貴安。”
武明珠連連擺手。
“将軍客氣了,婦道人家不敢受此大禮。”
這樣一番寒暄之後,武明珠問起了喬曦。
喬曦聞言,按照林嬷嬷教的那樣,上前躬身行禮,朗聲道:“小女喬曦見過夫人。”
武明珠見人禮數周全也是欣慰地一笑。孫子丘常說喬萬雄是個粗人,沒想到他的女兒如此有教養。這樣想着她又不動聲色地打量一下其他喬家人,隻見喬家兩兄弟站的筆直,而萬寶寶則笑的溫柔,這樣一家人真是讓人豔羨。
而對面的萬寶寶見人沒說話,趕忙推了一把喬萬雄。喬萬雄會意,連忙将人往屋裡請。
“夫人請随我入内。”
武明珠點點頭,随人走了進去。孫子丘早先說過,武夫人最厭矯揉造作,所以喬萬雄也沒有準備什麼,帶着人在園子裡轉了一圈,就将人帶進了書房。
此刻,武明珠與喬曦對坐在書桌兩側。喬曦低眉垂眼,一動也不敢動。武明珠見狀,笑着開口道:“你不要緊張,我們今日不論學識。”
聽到這話,喬曦有些意外,她小心翼翼地擡眼看向眼前人。
“不知夫人想論些什麼?”
“聽聞喬将軍是濟州出身,那你便講講那裡吧。”
聽到濟州二字,喬曦眼底一亮,講起了在明月樓的見聞。她洋洋灑灑說了許多,武明珠也聽得入神,她沒想到眼前人小小年紀竟有如此見識。
而喬曦講起往事也沒了開始緊張,大着膽子打量起了這位傳聞中的才女。武明珠是典型的富貴長相,面額飽滿,氣色紅潤。不過她盤發未見珠钗,身上也什麼首飾,打扮的很是樸素。見人如此,喬曦又覺親切幾分,言行也越發自在。
就這樣閑聊了小半個時辰,武明珠忽然突兀的問了一個問題。
“喬曦,你為什麼讀書?”
喬曦聞言愣了一下,這個問題她從來沒有想過。不過一瞬間她的腦海裡浮現了許多人,有多才多藝的秋娘,也有飽讀詩書的沈雲深。她認真看着眼前人,一字一句道:“說實話,小女沒有夫人這般的才情,也尚未有遠大的志向,不過小女以為女子讀書不應是為了裝點門面,更不應是為了攀龍附鳳。”
武夫人聽到這個答案笑了出來,連道三聲“好”。
“無妨,等你讀了這聖賢書,我們再論這志向。”
元慶二十年。
朝露從軍營回來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雖然同樣在做工,但整個人變得沉默寡言。林立看出了“他”的不對勁,但他知道阿朝去了軍營,猜想“他”是得了不好的消息,也沒有敢細問。
但是明月樓的掌櫃對朝露這半死不活的狀态極為不滿。他開門做生意雇不得一個滿臉苦相的夥計,随便找了個理由就把人趕了出去。林立攔不住,隻好把朝露安置在自己租來的小院。
小院在城西的角,斑駁老舊,卻是獨門獨戶。搬來的第二日,朝露便摸爬着上了房頂,試圖登高望遠。
而城裡與山裡不同,即使爬上再高的樓,風景無外乎是磚瓦挨着磚瓦。忽然,一陣小風吹來。那風裡混着藥草香,朝露猛的想起了遠在趙家村的爺爺,終是放聲大哭起來。
是她太天真,阿肆那般的人豈會是泛泛之輩,又怎麼會與她長廂厮守?說到底,自己隻不過是被戲弄了。想到這,她人哭得更兇了,直到眼睛發疼才停了下來。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人影映入了她的眼簾,是秋娘。她穿着一身嫩黃色衣裙,站在小院裡仰頭望着她。她面上帶笑,眼裡滿是疼惜,整個人在初秋的暖陽裡顯得格外溫柔。
“秋娘。”朝露開口叫人,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阿朝,上面的風景好嘛?”秋娘柔聲道。
朝露搖了搖頭,擦了一把眼淚。
“不,不好,都是些破爛的磚瓦,連城西的山都看不到。”
“那你下來,我們去看看城西的山好不好?”
這話聽得朝露鼻頭一酸,又把臉擦了擦,小聲道:“不,不好,我現在哭得好醜。”
聽罷,秋娘眼裡也有些酸澀。她知道,她的阿朝會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好姑娘。
當晚,朝露就向林立辭行,她沒什麼能報答林立的,就把他這宅子認真打掃了一番。林立雖然想說些什麼,但最終沒有開口,隻說他有認識的商隊這兩日就要南行,讓她等上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