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曦盯着眼前的聞餘舟看了許久，她想從他那雙丹鳳眼中看出點什麼，可惜，除了一如既往的那絲輕佻，新科狀元看起來與往日并無不同。

“怎麼，幾日不見不認識我了？”聞餘舟率先開口道。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還是先說你為什麼在這裡吧，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眼前人關心的話語中帶着一絲質問，喬曦下意識地低下了頭，聲音都矮了幾分：“回去的路上發生了點意外，沒什麼。”

這個态度就像在認錯，聞餘舟聽着又無奈又好笑。他不知從哪裡變出一紙袋綠豆酥塞到了人手裡，那香甜的氣味讓喬曦驚喜。她感受着手裡的溫熱，心裡卻對眼前人更想不明白了。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

“你二哥說的。”

這話喬曦自是不可能相信，自家二哥對聞餘舟一向沒有好臉色，又怎麼會說家裡的事？正當她想再問仔細點，二喜恰巧跑了回來。小丫頭看着突然出現的聞餘舟除了震驚還有一絲戒備。她小小的身子硬生生地擠到二人中間，把自家小姐往一旁推了推。

“小姐，問過了，戲班的人說今日演睿王東行的故事。”

喬曦多少也聽過這個故事，不過上京講的人很少，大都是說蜀地叛亂時捎帶着講講睿王上任後的新政。想到剛才賣糕點老婦說的送米，這戲還是勾起了她的興趣。不過眼前這個狀元郎更令人好奇，她不顧二喜的“阻攔”，巧笑倩兮，邀請人一起看戲。

聞餘舟自是不會拒絕，他出現在這裡就是為了喬曦。他帶人找了一個好位置，還專門點了一壺熱茶，讓喬曦趁熱嘗嘗點心。

喬曦也沒有拒絕那一包綠豆酥，趁熱嘗了起來。聞餘舟給的點心酥皮一般，但勝在内陷兒可口透露着一股清甜。

“你這是哪裡買的，這條街上我怎麼沒看見？”

“好吃嗎？”

“還行，這皮一般，餡兒卻是恰到好處。”說着，喬曦又拿起了一塊放進了嘴裡。從臨州城出來她就再沒吃過這點心，此刻是有些想念。

聞餘舟見人吃得滿足，臉上的笑意溢于言表。二喜在一旁看得直皺眉，她給喬曦八分滿的茶杯又添了一成，試圖用這提醒自家小姐注意身份。喬曦卻視而不見，反而轉手拿了一塊白糖糕遞給聞餘舟。

“禮尚往來，公子莫要拒絕。”

聞餘舟看着這軟糯的白色糕點有一分猶豫，不過最後還是接了過來，他一口放進嘴裡，輕嚼兩下就着茶水咽了下去。喬曦見狀也跟着喝了一口茶，借題發揮道：“聞公子深知小女喜好，但小女對聞公子卻是一無所知呢。”

聞餘舟聽後眼中泛起笑意，嘴角有幾分玩味。

“若是小姐對在下感興趣，在下定知無不言。”

這話配上男人的表情盡顯暧昧，一旁的二喜聽得渾身一顫。喬曦卻為聞餘舟重新添了茶，笑意盈盈地回應道：“聞公子狀元及第又被選為驸馬，功成名就指日可待，小女為您高興。”

聽罷，聞餘舟大笑，接過茶杯一飲而盡，指着不遠處的戲台高聲道：“來吧，這戲要開場了！”

這青州戲班演的戲與上京不同，他們講蜀地也講叛亂，不過那隻是睿王開頭故事的一個引子。他們着重于睿王上台後的勵精圖治和對東南貧困州縣的扶持，千裡送米，抗災搶險，一樁樁一件件，這個王爺活脫脫地被說成了一個在世活佛。而台子底下的觀衆更是拍手叫好，對台上的“睿王”十分崇拜。

喬曦身為朝露時也喜歡聽這些俠義故事，比起遠在天邊皇帝和朝廷，給人送米送糧的地方官往往更受人愛戴。不過物極必反，她心裡隐隐地有一絲擔憂。而聞餘舟好似也看穿了她的心思，開口道：“當年的大戰這裡死了很多人，很多都是天災缺糧餓死的，王爺也隻是想稍做補償。”

聞言，喬曦有些意外地看向身旁人。

“公子難得為别人說話。”

聞餘舟聽後看向戲台子的眼光更加深沉，他這一生佩服的人很少，睿王是他唯一願意俯首稱臣的人。而想到那個男人，他不禁感歎道：“我有的時候會覺得老天是不公平的，它從一開始就剝奪了人的許多機會。”

這話極富深意，喬曦一下聯想到了他們可能共有的身世，想起無癫的難以釋懷，她認真道：“也許公子的‘不公’也可能是别人千載難逢的機會？”

聞餘舟搖搖頭，眼神堅定地看向眼前的嬌人兒。

“遇到‘不公’要奮起反抗，要砥砺前行，絕不能屈從。”

這一番話說得極富氣勢，喬曦聽得一愣。他們說得好像不是一件事，但是這位狀元郎的剛毅讓她明白，不論他身世如何，他比任何人都活得明白。喬曦低頭一笑，認真道：“狀元郎賜教了。”

聞餘舟聞言沒說話，看向喬曦的眼中多了幾許愁緒。若是問他對上京的哪一環最沒有信心，除了程若珩，那便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