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突然陷入沉寂,誰都能看出陛下此時的心情不大好。
郭開與方問面面相觑,實在沒想明白陛下這是被觸到哪片逆鱗了,方才還和宋姑娘你一口我一口喂來喂去柔情蜜意的,宋姑娘也沒說錯什麼話,怎麼陛下就突然變了臉色。
禅真咬咬唇,主動從椅子上起來跪下請罪。
不管是什麼原因,總歸陛下是在聽完她的話才不高興的,隻能是她的錯。
“奴婢知錯了,請陛下處罰。”
她跪在地上,腰身彎的極低,希望陛下看在她主動認錯的份上處罰輕一點。
陳定堯看着她,仿佛是看到了他們前世的初見。他心中酸澀難安,重來一世他好像也什麼都沒能改變。
他走上前,幾乎是半拖半抱着将她從地上扶起來。
禅真在他懷中忐忑地擡起頭,眼神中仍舊帶着怯意,看得他心頭一痛,她依舊畏懼他。
“不是你的錯。”陳定堯伸手輕撫過她的眉眼,微涼的手指讓禅真不覺顫抖。
是他的錯,是他放不下前世,是他想起雲沂依舊如鲠在喉。如果雲沂是其他人,陳定堯大可以直接讓他消失在這世上,讓他和禅真再無一絲相見的機會,可雲沂偏偏也是他的孩子,是他曾經最寄予厚望的皇子。
“陪朕一同走走吧。”怕再吓着她,他隻能将前世的不甘壓下去,盡力對她露出溫和的一面。
禅真心中的畏懼仍未完全消散,畢竟陛下忽冷忽熱的,實在是喜怒無常。她隻得拿出十二分的小心,盡量順從着陛下的心意,
“是,奴婢遵命。”
陳定堯卻皺眉,“對朕不用如此自稱。”
他的禅真是天下最尊貴的女子,是将來與他并肩之人,誰敢讓她自稱奴婢。
禅真心中腹诽,陛下還真是難伺候,但是面上卻不露絲毫,隻是有些難為地皺了皺眉頭,才試探開口:“那……妾身?”
她想不出更好的稱呼了,畢竟她現在還什麼身份都沒有,又不是她的妃嫔能自稱臣妾。
陳定堯依舊聽的不對味,前世禅真厭惡他,不願意承認自己是他的女人,對他從來都是自稱“我”,讓他也聽慣了。但是現在才剛剛開始,也不能操之過急。
“暫且先如此吧。”他愛憐地摸了摸她的發頂。
他沒讓太多侍衛跟随,隻着了郭開和綠珠伴駕,其實這太守府内也無甚好看的,雖然為了迎接聖駕葉文遠已提前命人大肆修葺了一通,實際風景比起皇宮還是大有不如。
禅真原本是喜愛這園中風景的,但是陪在陛下身邊心都提了起來,哪還有心思去欣賞這滿園的春光。
兩人一路沉默無話,陳定堯是斟酌着如何開口才能既不驚吓着她,又能讓她展露歡顔。禅真則是内心忐忑不敢開口,怕又說錯什麼話惹得陛下不愉快。
“朕記得……”終究陳定堯先開口,他無法忍受禅真在自己身邊的沉默,“你應是喜歡海棠花,回宮後,朕在禦花園為你種滿海棠花可好?”
前世,他為了讨她歡心,也是如此做的,從後看來,禦花園也确實成了她常去之地。
郭開牙齒一酸,陛下這是都打算好要把宋姑娘帶回宮了,而且看這态勢,寵愛也是少不了。
“奴……妾身确實喜歡海棠花,尤以西府海棠為最。”禅真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疑惑,“不過陛下是如何知曉的?”
這件事她身邊無一人得知,連父親都不曾知曉。
陳定堯聲音中抑制不住愉悅,“或許,是朕與你心有靈犀。”
這是雲沂也不曾知曉的關于她的喜好,畢竟前世雲沂隻和她相處了一年,而他則陪伴了禅真整整七年,對她的各種喜好了如指掌。
聽他如此調笑,禅真忍不住臉頰一紅,羞澀地低下頭,“陛下說笑了。”
至于陛下說的在禦花園為她種滿海棠花,禅真隻當是陛下哄她開心的玩笑話。就算陛下帶她回宮,以她的出身也隻能從最低的禦女做起,哪裡值當陛下為她大費心思呢?
“這太守府的景色還是比皇宮差了許多。”陳定堯伸手折下身邊怒放最盛的一朵芍藥,輕輕插入她的發間。
禅真今日穿的是一件石榴紅裙,與這朵芍藥十分相配。濃烈的紅花與烏雲般的鬓發相得益彰,襯托着她的臉龐越發嬌豔。
他忍不住笑:“不過這花開的還算不錯,襯你。”
禅真在他含笑的目光下羞紅了臉,情不自禁地擡手去撫摸鬓邊的芍藥,可惜隻觸碰到輕柔的花瓣,卻無法瞧見自己此時究竟是什麼模樣。
她頭略微向□□斜,擡眸目光濕潤地問他:“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