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一天天臨近,宮裡喜慶氣氛漸濃,就連宮女宦官們也忙着蒸點心、辦年貨,置辦自己的新衣。
中午聽說燕王打獵去了,儀華意外沒見着他,再去看這人來人往忙忙碌碌,心中反生寂寥。
下午到東宮時,見潇虹雖仍憔悴,但精神比昨日好了些,正和宮婢賞鑒幾塊葫蘆景補子,臘月二十四日祭竈之後就要用的。另有檀木大方盤裡托着些烏金紙裁成的“鬧蛾”,塗了五顔六色,仿各色草蟲蝴蝶的樣子,留待守歲及元旦之後幾日簪戴。還有豌豆大的小葫蘆,曬得金黃,名曰“草裡金”。儀華拈起一顆,笑道:“這個有趣!”
潇虹笑道:“你最會挑,這個最貴了。打小兒你就愛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多給你幾個,阿綠過來給你家小姐收着。”
儀華笑道:“謝太子妃的賞。”
潇虹命人将東西收起,屏退衆人道:“我心裡正有件為難的事,要跟你商量。”
歲暮年初,按規矩,且不說宮眷要出席宮宴、朝賀皇後,諸皇子更是前朝後宮有許多大禮要行。
而現在有楚王、齊王兩位親王,和達定妃,尚處禁足。
若是依法,不放出來,就稍嫌不近人情。皇帝大過年的看見人不齊,心裡恐怕不會高興。
可若依情,三人禁足沒幾天就放了,從此誰還将宮紀規矩放在眼裡?
這三人如何處置,本是皇後和貴妃的權責,輪不到太子妃過問;但宮中等級森嚴,誰該坐在哪、站在哪,都要合規矩,少這三人與多這三人,大不相同,因此太子妃要籌備各項儀禮,非要過問此事不可。
“其實直接請示母後就是了,怕隻怕到時母後問起我的意見,我實在不知該怎麼答,才不緻犯錯。”
儀華想了想,問道:“姐姐可曾問過太子爺的意思?雖是後宮的事,但終究牽涉皇子,或許太子爺有所打算。”
太子妃道:“你不知道,太子爺的性子,從來凡事都要維護着弟弟們。若依他,倒不必糾結,直接放出來便是。”
儀華道:“或者有個變通的法子。年節期間,定個期限,譬如從祭竈開始,到上元節為止,放他們出來團圓,等過完年,再恢複禁足,将缺的日子補齊。”
太子妃笑道:“我怎麼就沒想到呢!這麼辦最妥當了。既不把他們得罪狠了,又免得後宮其他人攀比。唉,我自從進了宮,好像頭腦一年不如一年了。按理說,你這法子本不難想到,可我就是……”說罷搖搖頭。
儀華道:“姐姐在病中,精神不濟是自然,怎可苛責自己。”
太子妃歎道:“我隻跟你一個人說……以前貴妃掌家的時候,管我管得嚴,我被她管得怕了。尤其剛入宮時,終日提心吊膽,生怕一句話說錯、一件事做錯,又受責備。幸而母後和太子爺疼我,才漸漸沒那麼慌張。現在貴妃養病,我這根弦也照舊緊繃着,一刻也松不下來。說是‘驚弓之鳥’不為過。”
儀華輕輕摟着她肩膀道:“都過去了,姐姐……前些日子去探望貴妃娘娘,娘娘還牽挂你的病。她若不是心裡認可你,怎會管你病得如何?”
潇虹苦笑道:“這回我們算是‘同病相憐’了。”又道:“你看貴妃這次的病,如何?”
儀華歎口氣,說道:“任誰看了,都知道恐怕難好。眼下宮裡,隻有陛下一個人還看不透罷了。”
潇虹歎道:“貴妃也是可憐人。原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趕上戰亂,父母雙亡,孤苦無依。好不容易過上好日子,又連年孕育,把自己的身子拖累壞了,卻連生了四個女兒,還夭折了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