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你,我學了一個我一點都不喜歡的專業,因為你一直說我不行,所以我瞻前顧後,想轉專業又猶猶豫豫,不敢做決定,不敢自己争取想要的東西。”
她看着自己的母親,壓抑許久的無名火突然迸發了。
“你從小就在打壓我,你說我長得不好看,說我不如别人聰明,就因為你,所以我什麼都不敢争取,比賽被淘汰覺得是正常的,是我實力不配,自己想要的東西沒得到也是正常的,是我不該妄想。我不敢對任何事情表現出在意,仿佛這樣我就不會讓你丢面子。你說‘挫折教育’是為我好,是鍛煉我的抗壓能力。
你不顧我的意願,将你認為的理念強加給我,你馴化我變成你喜歡的模樣,什麼乖巧懂事,你隻是覺得這樣的我更容易服從你,更能滿足你的控制欲。”
她甩開了奶奶來拉她的手,一步步後退着。
“可事實呢,我自己能做的很好,我能和很多人相處得很好,即使和外國人也能交朋友,我策劃的視頻有人喜歡,即使遇到困難和挫折,我也能解決。你覺得我哪哪都不行,所以隻能留在你身邊,學你安排的專業,做你安排的工作,
但你錯了,我就是有人喜歡。你再怎麼貶低我,還是有幾十萬人愛看我和我朋友的視頻,我不需要你給我出主意,我自己決定我要做什麼事情!”
她一口氣怒吼完,完全不顧周圍還有其他人在,此時她不想顧及體面,也不想顧及以後,隻想一口氣将積悶多年的怨言發洩出來。
孫琬祎甩身就走,蹬蹬蹬上了樓,一頭紮進自己床上。
她沒有開燈,房間黑沉沉的,不知時日。
直到堂哥來了。
“是我。”
孫琬祎頭埋在被褥裡,不想理他。
一個溫熱柔軟的東西貼上她僅露在外面的耳朵,是一條熱毛巾。
“給,擦擦臉。”
“我才沒哭!”孫琬祎悶悶的聲音傳來。
“聽聲音可不太像。”堂哥依舊是氣死人的吊兒郎當,“除非讓我看看。”
孫琬祎沒動靜了,堂哥等了一會兒,把她拽起來,但孫琬祎隻是翻了個面,又倒在床上。
堂哥撇嘴,把毛巾扔給她,孫琬祎接住。
“這總不需要你哥代勞了吧?”
“是,是。”孫琬祎沒好氣說,一把子把毛巾糊臉上。
“那個賬号真是你的?”堂哥問。
孫琬祎沖他翻了個白眼,這還能有假。
但堂哥沒有和她怼的意思,他笑了笑:“我很喜歡,加油,下次我給你們投币。”
“所以你以前都沒投?”孫琬祎不滿。
“下次一定。”
與家長們的劍拔弩張不同,孫琬祎和堂哥的關系并不差,甚至因為同長在控制欲強的家長手下,還生出了些惺惺相惜。
從她上大學以後,就知道堂哥将來的職業生涯一定會比她好得多。
哪怕中學時她成績始終比堂哥要好,但有時候,選擇比努力更重要。
家境、眼界、專業、職業規劃這些東西,比單純的分數要重要太多。
在中學時大家的眼裡隻有分數,但到了大學之後,評價維度一下子多了許多,哪怕你專業課比人多考了十分,但别人用你考這十分的時間去做實習,去結識人脈,去準備出國材料,去做職業規劃,一樣可以彎道超車。
隻是媽媽看不清而已。
媽媽固執地以為自己女兒初中時學習比人家好,于是以後也得一直比别人優秀。她一直在遵照着孫琬祎前十幾年的成長路徑,覺得隻要考得比人家高,就一定比别人過得好。
孫琬祎問他:“你還在玩樂隊嗎?”
她記得這位堂哥從小吊兒郎當,夢想當搖滾歌手。高中上國際學校,還拉了幾個同學組樂隊,甚至還被一些音樂節邀去演出。嬸嬸最開始不同意,又打又罵,後來被兒子忽悠說課外活動經曆能在申請大學時有加分,才勉強松口。
所以當年孫琬祎知道堂哥去讀了生物,一度很驚訝。
堂哥眼睛暗了:“不做了,學校裡課程太緊,沒時間。也做不下去了,一個玩樂隊的科研人,太難混了。”
孫琬祎張了張嘴,但并不意外。
“恭喜,小說裡面的高手都是封心鎖愛後才走上人生巅峰的,等你成了醫生,苟富貴,勿相忘。”孫琬祎打趣。
“我做不了醫生的。”
堂哥忽然自嘲一笑。
孫琬祎歪頭看他。
“我媽聽人說醫生賺錢,就想我也往這個路上走。她其實根本不知道在美國要成為醫生有多難。她以為我隻要肯努力就什麼都能做成,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對我有這種錯覺。”
笑聲漸弱,堂哥忽然湊了過來,伸出手摸了摸孫琬祎的頭。
“喜歡做什麼就做下去,别放棄啊。”
“這話應該對你自己說。”孫琬祎從他魔掌下掙脫。
堂哥捏着她的臉,左看右看:“以前還以為你是個無聊的乖乖女,沒想到這麼牙尖嘴利。”
“行啦,以後有什麼需要,可以找我幫忙。”堂哥終于松開了手。
“彼此彼此,等你再想組樂隊,我給你引流。”孫琬祎已經以互聯網營銷人才自居了,“這方面我們是專業的!”
“哈哈,下次一定!”
外面夜空升起了煙花,紅色的焰火在空中炸開,映得夜色絢爛。
爆竹聲中一歲除。
舊的一年過去了,大家會迎來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