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你，你進步很明顯。但是……”

林倩話鋒一轉：“但是這關乎到集體榮譽，其他人也很努力。要不這樣，你這段時間就先處理一下宿舍的事情，等明年再參加，好嗎？”

“明年我還想出國呢。”李小琪說。

“那你跟那些伯伯阿姨們說說，讓她們把廣場還給我們？”

孫琬祎想起來了，今天吃飯時賀子睿講過，燕外文化廣場一到晚上，就有大爺大媽來跳廣場舞，但是最近各院學生們也都在文廣排練開幕式，人多地少，兩邊産生了些沖突。

學生覺得校園是學生的活動場所，應該讓他們優先。

大爺大媽卻覺得，這地方那麼久都是我在用，你小娃娃怎麼能趕我們走。

于是他們開始搶地，但學生們要上課，課表時間還不一樣，好不容易七點多鐘人湊齊了，大爺大媽早吃過晚飯，帶着音響闆凳把場地占好了。

學生們想理論，但無奈橫不過對方，于是隻能縮到小角落裡練習。

李小琪聽了，很是為難，她性格軟，又社恐，打死都不敢去和大爺大媽對峙。

孫琬祎看不過去，從宿舍門口宣傳欄的陰影裡走出來。

“文廣被占是大家共同的事情，你不能全推到小琪頭上。”

“琬祎？”李小琪震驚。

林倩挑眉，随即抿嘴一笑。

“是啊，但是她自己提出想上場的，我隻是提一個建議而已。”

“你是故意讓她知難而退。”孫琬祎說。

“那又怎麼樣呢？”

林倩把單肩包從肩上卸下來，拎在手上，玩着包上帶子。

她像是成熟的大人在面對兩個無理取鬧的小屁孩，慢條斯理講道理。

“現在是我們必須做取舍，事實就是這樣，改變不了。何必要把話說得那麼直白，傷人心呢？”

孫琬祎被噎了一下。

李小琪眼睛紅了，她突然對着孫琬祎大吼：“誰要你出頭啊？你逞什麼英雄？”

孫琬祎驚訝地瞪大眼，但李小琪猛地推開了她，向宿舍樓反方向跑去。

林倩笑了笑。

“你們先忙吧，我去洗澡了，再過一會就沒熱水了。”

孫琬祎沒空理她，連忙去追李小琪。

李小琪跑到宣傳欄邊上時，再也忍不住，蹲下來，頭整個埋進臂彎裡。

昨天下了雨，地上濕漉漉的，一攤積水映着她們兩個的身影。

孫琬想拉李小琪起來，但李小琪死活不動。

“你怎麼了？”

“還不明白嗎？我不想和你們待一起！”

“你知道這是氣話。”

她倆就這樣一個站着一個蹲着，靜靜對峙。

十點多鐘，對面圖書館已經閉館，燈全都滅掉了，巨大的建築仿佛一頭漆黑的巨獸。

孫琬祎蹲在李小琪對面，輕輕問：“好點了嗎？”

她的關心仿佛最後一根稻草，李小琪隐約的抽泣聲從手臂後面傳來。

零星有回來的學生，扭頭打量兩人。

李小琪哭得一抽一抽，說話也支離破碎。

“為什麼我的生活總是那麼不順？”

孫琬祎說：“大家都一樣。”

“不，不一樣。”李小琪搖頭。

她說，大二開學的那次謠言風波，她的街坊鄰居直到現在都會提起。

十八線小縣城是熟人社會，一有個什麼風吹草動，就傳得人盡皆知。

即使後來有辟謠，但人們顯然更樂于傳播那些勁爆消息。

更何況她們家開小賣部，顧客迎來送往間，聽到的閑話更多。

她爸媽以為女兒考上了好大學，就能出人頭地，從此生活在周圍鄰居羨慕的目光裡。

結果閨女仍免不了被評頭論足，他們覺得丢了面子，在家裡責怪她。

“你們都輕而易舉走出來了，你甚至能跟唐哲拉近了關系。可是我不行，我害怕，我走不出來。”

李小琪伸出手抹眼淚，但眼淚越來越多。

“你幹嘛要在乎别人的目光？”孫琬祎也急起來。

她經曆過那種時刻，為了讨好别人、不讓别人失望而不斷壓制真實的自我。

那是她走過的道路，而現在李小琪在走着。

李小琪靜靜說：“大一的時候，隻有你會陪我一起去吃大排檔，我種草了一個打卡點，宿舍裡也隻有你會響應我。我們都在大學裡無所适從，都不想去操心很現實的東西，我曾以為我們是一樣的。但是你得到了那麼多東西，我卻連排個舞都被人嫌棄。”

孫琬祎無言以對，她确實抛棄了曾經的自己。

她讨厭那個自己，被動，順從，總是在等待别人的指示，害怕失敗。

但曾經的那個她，被李小琪當做好朋友。

“你也可以往前走，”她斟酌着說，“勇敢追求你想要的，你值得更好的。”

李小琪看着她，苦笑一聲。

“你是在教育我要努力嗎？”

苦笑聲背後藏着無奈：“你終于也變成那種勸人努力上進的人了？”

如果是蔣妍或者謝夢雨，李小琪不會嫉妒，她們兩個個人特性強，一直都很吸引他人眼球。

但李小琪是眼睜睜看着兩人的差距越來越大。

她親眼見證了孫琬祎如何從一個平凡學生，到擁有了現在的一切，有玩得好的朋友，認識很多老外，成為了十幾萬粉的up主。

曾經并肩行走的人，再也追不上了。

“我沒有！”孫琬祎急忙否認，“我隻是說，我們是一樣的，你的這些難過我都體會過。我的親身經驗就是，别去顧慮那些有的沒的，放手追自己想要的東西。”

李小琪再次搖頭。

“不，我們不是一路人。”

她堅定地否認道。

人生中有很多很多朋友，走着走着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