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一鳴看了眼沉默不語的三個舍友,想像平時一樣和賀子睿插科打诨兩句,這事就揭過了。
但賀子睿沒有接話,他垂眼看着桌上的狼藉,面沉如水。
賀子睿喜歡二次元,奉行的是自己過得差不要緊,我推的紙片人必須待遇好。
以前劉一鳴熬夜打遊戲,鍵盤敲得噼裡啪啦響,賀子睿都不在乎,帶個耳塞照樣睡覺。
但唯獨這點他忍不了,那些谷子是他花了很多精力收集來的,有的谷子不再印刷了,市面上根本買不到,沒了就是沒了。
賀子睿的反應讓劉一鳴不安了,賀子睿是公認的好說話,什麼事都不往心裡擱,劉一鳴和章城不對付已久,早已皮實。但賀子睿站到章城那邊讓他受不了。
他知道自己這次闖禍了,心裡的不安和愧疚逐漸擴大。但他下意識想逃避,仿佛甚至要抵賴,仿佛是一旦認錯,那一切闆上釘釘是他的責任,心底的那些愧疚就會徹底擺到台面上,再也無法逃脫。
良久,賀子睿說:“别什麼事都來找我,我管不了你的閑事。”
劉一鳴眯起眼睛來,像刺猬一樣變得尖銳:“現在你們站到一條陣線上了,開始聯手對付我了?”
“也許你沒注意到,我們差點被你燒死。”
“得了,這不是沒死嗎?”劉一鳴被他們車轱辘一樣的話術惹煩了。
“那燒壞的東西怎麼辦?你賠我嗎?”賀子睿也被刺激到了,他知道劉一鳴家境不太好,若是平時他不會說這種話。
劉一鳴偷偷瞥了眼桌上的那些小玩意,咽了口唾沫。他以前聽過熊孩子弄壞手辦家長一打聽價錢吓了一跳的新聞,他肯定賠不起。
“多大了還沉迷動漫,”他有點慌了,開始貶低那些東西的價值,“這些都是做出來割韭菜的,成本低得很,印個圖案就能引誘你們嗷嗷買。哈,死宅的錢真好賺。我還看到你給那個、那個什麼小人上供紅茶。”
“什麼小人?”賀子睿回頭看了一眼,“那是楊威利!”*
“一堆破塑料!”
“是樹脂!”
“反正是過時動漫!”劉一鳴不耐煩揮手,“好好的男人還學小孩玩玩具,怪不得别人背地裡都說你神經!”
賀子睿生氣了,警告道:
“說話注意點,别以為我不會……”
“會什麼,舉報我嗎?你去啊,去吧!”劉一鳴更加暴躁了,胡亂沖每個舍友發脾氣,“你們早看我不順眼了,你們去啊,讓學校開除我就是了!反正這學我早就不想上了!!”
電來了,寝室頓時亮如白晝,趁得四個人臉色都慘白慘白的。
“你有病吧?”賀子睿像看怪物一樣看他,然後,猛地轉身跑了。
唐哲想攔他,但被撞開了。
章城嫌惡地瞥了眼,也抱起臉盆,去洗漱間了。
劉一鳴臉上肌肉動了動,似乎想要挽留他們似的。但他隻是慢慢回過頭,繼續像沒事人一樣打遊戲,故意用更大的力氣敲打鍵盤。
唐哲敲了敲身側的門,提醒他自己還在。
“談一談行嗎?”
劉一鳴不理。
唐哲又敲了敲門。
“等着吧,我打爽了再說咯。”劉一鳴用吊兒郎當的語氣說。
于是唐哲真的等着,劉一鳴故意拖着進度,擊殺完一個敵人,又去找下一個。
他以為唐哲會等不下去而放棄,但唐哲靠着門,開始用手機看CPA網課,如同雕塑一樣定在門口。
雙方似乎能一直耗到天亮。
劉一鳴罵了句髒話,直接摘了耳機。
“說吧,你又操什麼閑心?!”
唐哲說:“他們兩個隻是想提醒你注意安全。”
劉一鳴冷笑:“你想說我不領情?可去他們的吧,我才不需要,他們隻想教訓我!”
“一般人不會這麼想。”
“你想說我不太正常?”劉一鳴猛地轉身,仿佛被踩中痛點,“是,我當然不正常!不用你來告訴我,我難道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得性嗎?”
他語氣激動:“我沒有前途,沒有未來,每天連床都起不來,除了打遊戲不想做任何事。甚至連遊戲我都不想打了,但就是停不住!讓我爛掉算了,我早就知道自己一無是處的垃圾,我這種人沒救了的。”
唐哲注視着他,謹慎地說:“你有沒有,去跟醫生聊聊?”
“我去過啊,一小時五百,p用沒有,我立馬原地康複了。”
“學校也有心理咨詢項目。”
“然後呢,被輔導員知道了叫你們都注意着我點?”
“不至于。”
“她之前就這麼幹過!”劉一鳴幾乎尖叫起來,“行了,别勸了,我就是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