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發于踵,沿着脊柱而上,葉飛雲全身肌肉緊繃,他黑沉沉的眸子似穿透了歲月的迷霧,鎖在槍身上。
胸膛起伏間,靈力聚于掌心,時間也仿佛凝滞。
槍尖被從地底緩緩拔出,長槍散發出的槍意志,與它鎮壓萬年的鬼氣厮殺吞絞,向四周翻湧。
鬼氣隆隆,槍意铮铮。
這是一杆平凡又不平凡的長槍。
挽槍殺氣盈,一擲乾坤破。
擅攻且以鋒銳之志為利的長槍,槍意卻為護佑之意。
它存着戰死的兵将之意志,以攻為守,蕩平妖寇,護佑身後人界千家萬民。
葉飛雲的道是護佑之道,除了羅盤,他隻有幾把人間界帶來的桃木劍。
這把長槍與他,倒也相配。
槍中似有槍靈,有一道聲音,卻又仿佛聽到了萬年前那一萬名戰死将士的聲音。
葉飛雲能拔得出它來,便說明他與它的道相同,長槍能夠認葉飛雲為主。
長槍沉穩地浮在葉飛雲面前,等待葉飛雲帶它離開。
葉飛雲卻蓦地松了手。
是把長槍。
師姐是使劍的。
這把槍不是師姐所求之物。
他布滿劍痕露出手骨的手,垂落到身側,而後毫不留情地向前走去。
與豎立懸浮的長槍錯身而過。
長槍一頓,槍杆在原地自旋,就像有眼睛一般,目光随着葉飛雲轉動。
似是知道葉飛雲不會再管它,停留片刻,似在思考,而後自己主動吸收了葉飛雲落在槍身上血掌印的血,跟了上去。
長槍認他為主,葉飛雲神識内出現一道與長槍的聯系。
隻是葉飛雲好像未有所察。
柳聽晚卡在萬骨坑邊際,因鬼氣阻擋,隻能望着葉飛雲越走越遠,卻寸步不敢進。
長槍往前看看,又往後望望。
前面是自己新認的主人,後面遙遠處,似乎是與主人同行到達此處之人。
看樣子這個女人很擔心主人。
槍尖刺破空氣,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帶着呼嘯的風氣和不可一世的霸氣,疾射而出。
‘叮’一聲清鳴,銀色的槍頭釘入柳聽晚鞋面前三寸,紅纓晃蕩垂下,掃過地面。
槍頭慢慢将自己拔出土地,槍身平行于地面,晃悠悠繞着柳聽晚轉了一圈。
長槍絲滑地飛到柳聽晚腰間齊平的高度,調轉槍頭,指向前方,對柳聽晚露着槍尾。
它翹了翹自己的槍屁股。
柳聽晚擦掉臉上的眼淚,盡量去理解長槍的意思。
她伸手想要去握長槍的槍屁股,長槍朝前躲了躲。
不是這個意思?柳聽晚放下手。
長槍朝前飛去。
飛過一步,又翹翹槍屁股。
柳聽晚邁步跟上它。
長槍鎮壓妖骨鬼氣萬年,這裡的鬼氣皆是懼怕它。
就這般走走停停,終是帶着柳聽晚趕上了前方不管不顧、一人孤行的葉飛雲,到了葉飛雲身後。
葉飛雲正跪在地上挖白骨。
若不是這樣,長槍領着柳聽晚,走兩步停一停,也追不上前方疾步的葉飛雲。
“師弟。”柳聽晚扣着指關節,輕喚道。
葉飛雲恍若未聞,隻顧着埋頭挖骨。半晌,小心翼翼又十分珍惜地,從膝前的白骨坑中,取出一物。
一盞淡粉色的琉璃盞。
他雙手的劍痕處,傷口内,豔紅色的血,浸染污泥。
他不得不攥着自己袖口幹淨的衣料去擦,将原本表面有些污土的琉璃盞,擦得幹幹淨淨,剔透如新。
是這個嗎?
葉飛雲珍惜地懷抱着琉璃盞,看着它。
他不确定。
師姐并未告訴她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