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
窒息之感暫時褪去,柳聽晚咳出一口污血。
她望向天邊,望向許知絕。
一道又一道柳家弟子的身影在天空炸開,綻放着血色的煙花,從空中落下血雨。
柳清婉的身軀也炸為血沫,隻剩一團灰色的霧,被師姐攥在手中。
為何?
是師姐親手斬裂葉師弟雙手皮肉,将葉師弟斬下萬骨溝;
是師姐在被她發現時,仍然面不改色,冷然無情;
也是師姐眼睜睜看着她為救葉師弟一同墜下萬骨溝,不出手阻止;
若是她和葉師弟在萬骨溝下死了呢?
師姐從未擔心過嗎?
她如此心狠,卻又在自己快要被柳清婉抓住時出現在她面前,護着她,替她手刃作惡之人。
師姐,師姐……
你不是已經不是我從前的那位師姐了嗎?
為何,為何……
總是在無情殘忍中顯露出一分溫柔仁慈來。
讓人在毀滅中還心存着一絲期望,師姐還是從前那個師姐。
柳聽晚看不懂師姐。
正如葉飛雲看不透許知絕。
柳聽晚在這一刻,蓦地理解了葉師弟為何雙眸漆黑而無神。
身處其中者,才知心中苦楚,無處發洩,隻能内吞肺腑,咽下咽喉。
柳聽晚仰頭望着,望向天際,望向那道身影,似望着天上高高在上的神明。
師姐好似從前那般,在幼時她誤入橫貫山脈被妖獸攻擊時,身上纏滿紗帶,擋在她的身前。
可也是師姐,親手打下葉師弟入萬骨溝。
葉師弟差一點就死了。
差一點就死了。
她忘不了萬骨溝下,葉師弟的身體如何被萬千白骨貫穿瀕臨身死;可更忘不了師姐幼時如何護她愛她,此刻又為她捏爆柳清婉的身軀。
仁義、道德,還是師姐?
師尊沒有教過她。
醫書醫德中沒有教過她。
她該如何做,她該站在何處,她該如何自處?
不愧于師門中正平和的至德之訓,不愧于醫者仁術、博愛之心,不愧于,面向師姐的‘情’。
無吟劍所鑄界壁,微光蓦地浮動。
有人闖入了無吟劍結界。
地面上,有人從路上走來。似遭受了沉重打擊,他微有踉跄地走入了無吟劍的界壁,擡頭向天上望去。
而後一瞬,閃至了許知絕身前。
“師姐。”葉飛雲雙眸黑沉沉地,注視着她。
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找到的人,葉飛雲的唇角向兩邊掀起,無神的雙眼也露出笑容,“師姐。”
“你讓我下萬骨溝找的東西,是這個嗎?”他掏出了淡粉色的琉璃盞,遞過去,單手舉着,卻似捧到許知絕眼下,輕聲詢問。
許知絕打葉飛雲下萬骨溝時葉飛雲是何模樣,此刻的葉飛雲就是何模樣。
眉心流至臉頰的幹涸血痕,不再鮮豔,變成暗紅,托舉着粉色琉璃盞的手,劍痕道道,深可見骨,染着污土。
身上比那時更為凄慘,好似柳聽晚與他同下萬骨溝,并未為他治傷一般。
許知絕:?
許知絕凝眸看了眼自己不認識的琉璃盞,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