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倒流停止,從城主府後山山頂,到無人、黑暗而又寂靜的小巷,也不過頃刻間。
許知絕周身無一人,祝煊容、葉飛雲,或是青山派的師弟師妹們,皆不在身側。
她仰頭望了一眼天穹,以星鬥辨方位,識月日時刻。
她舉步朝小巷盡頭走去,暗影婆娑,襯着她清冷蕭疏的背影,雙髻垂下的發絲糾纏着幽藍色的發帶,随風劃過臉頰。
她本要朝客棧走去,蕭意卿曾包下的那家,便是變換了夢境時空,沒丢掉記憶,也該還在那處集結。
宵禁的街道,卻路過一處院落。
大門外城主府的侍衛整齊列陣排排站,再往内圍,有着各派衆人,蕭家、溯朝眠、墨懷叙、祝煊容、青山派衆人……還有戴着面具的葉飛雲。
所有人,除了許知絕,全都齊聚在這裡。
他們的站位都在靠門的兩側,因而空出了從大門向内的一條長廊。許知絕得以與院中的人對望。
隔着時空,好似隔了數百年。
皮膚皲裂出金色的紋路,凝出鮮血,從皲裂處滾落,她腳踩玄色蓮花,火瓣鋪成花,鋪成路,鋪滿整個院落。
而她身處其中。
葉柔甲暗色鎏金的雙眸與許知絕對視,她的雙眸不是許知絕的純金色,她長着祝煊容的臉,因而雙瞳的顔色實則與祝煊容相同。
隻是……隻是,面前的景象,已然證明了,‘她’不是她。
葉柔甲不是祝煊容的化身。
那是誰的呢?
夢境中的玄冥地火,噗呲噗呲,燒着夢境中的蛏魔,魔氣溶為魔炁散去,蠕動的蟲子化為飛灰在空中飄散,她的身上鮮血流淌,身後遍地是這戶人家殘碎的屍身。
此番情景,猶如下了惡堕的修羅地府。
蛏魔第一次作亂,夫妻相殘,誤殺小二,一家三口,全部喪命。
原來回到了這個時候。
隻是進展有所不同。
第一回夢境,一家三口慘死的異狀是第二日被鄰居發現,蛏魔早已逃脫;而此回,少城主已将作亂的蛏魔全部消滅,隻是看起來,代價頗深。
葉柔甲再撐不住,緩緩倒下,在快要落地之時被突然出現的‘葉飛雲’接住。
葉柔甲還沒有閉眼,她躺在葉飛雲懷中,視線向院門外望去,眸中隻有一人。
這個人,這名女子,好生熟悉,就好似從前見過一般。
思緒随着她合眸而消散。
真正的葉飛雲眼皮斂下,雙眸暗色深深,戴着的面具遮住了他的神色,他半垂下的眼皮,注視着院子中央的葉柔甲和‘葉飛雲’,似在隔着陌生的時空看相似的兩個人。
柔甲,草木初生的幼芽,葉柔甲,名為,小草。
‘葉飛雲’像是習以為常,看樣子不是第一次處理這樣的事,他掃一眼周邊,打橫抱起葉柔甲,“勞煩諸位善後。”
說罷抱着懷中的人從院落中消失。
是誰的夢呢?
祝煊容也有所覺,她使玄冥地火并不會緻使皮膚皲裂,所以,這個夢中人,葉柔甲,隻能是,她……
祝煊容正要擡眸往許知絕那裡望去,剛一撩起眼皮便察覺到有人在看她,頓時心頭一驚,往看她的人回視過去,對上葉飛雲落在她身上審視的目光。
“看我做什麼?”祝煊容心中發虛,沒好氣道。
“玄冥地火,少城主是你。”蕭意卿也看向祝煊容。
“誰說有玄冥地火就是我。”祝煊容冷嘲,“你怎知夢境中的人融合了多少少年英才的能力。”
“那你為何心虛?”蕭意卿凝眸端詳,顯然不信祝煊容的話。
祝煊容:“蕭意卿,沒有證據的話少說。之後若是被打臉了,可不要怪我沒提醒你。”反正葉柔甲不是她。
蕭意卿:“當真?”
祝煊容勾唇,眉頭一挑,冷着臉挑釁道,“你、猜?愛信不信。哼。”
“你果真喜歡祝煊容。”蕭意卿又去拷問葉飛雲。
葉飛雲正與許知絕隔空相望,他默默收回視線,冷眼瞥蕭意卿,“你猜。”
蕭意卿:……
留意到葉飛雲的視線,蕭意卿循着他的目光方向探去,對上院門外的許知絕,“難道和你有關?”
不是蕭意卿沒來由地去懷疑,而是從夢境開始,這處夢境就好似與許知絕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祝煊容便罷了,她與行忌城的少城主長相相同。
但許知絕,祝煊容被吸入雲若識海旁觀其一生,許知絕也陷入雲塢識海之中代替雲塢,這是夢境第一回;
而夢境第二回,便也是此回,他們都被傳送到葉柔甲以身護民的當場;唯獨許知絕無影無蹤,到了最後才出現。
若說獨特,有誰能比她獨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