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崽當然是隻有點頭的份兒。

孟秋沉吟片刻，又問道：“所以你們這些狐狸，其實并不是胡大姐的親生姊妹，是吧。”

這事兒合情合理，胡大姐是個逃犯，有些法力，被鎖妖塔關了許多年才逃出來。

她顯然不可能真的拖家帶口。

這些狐狸崽，她口中稱是弟弟妹妹，其實就是小弟小妹。

等晚上孟秋與她結拜，孟秋就也是這些弟妹的一員了。

“王大呢？”孟秋問：“它又是個什麼東西？什麼來路？”

狐狸崽說：“那是個王八精，沒甚本事，隻是龜殼硬，它往殼裡一縮，誰都打不動它，大姐其實也不待見他，所以才打發他去看管地窖裡那些人。”

孟秋點點頭。

很快，胡大姐梳妝打扮完，從上屋裡出來，一聲呼哨喊動了院子裡除王大之外的所有人。

孟秋仔細擦幹淨狐狸崽脖子上的一點血漬，又弄幹它腦袋上虎頭留下的口水，将它抱在懷裡。

虎頭抓耳撓腮，這次前搖卻沒超過兩分鐘時間，很快就變成了人形。

他變人的速度越來越快，也越來越熟練了。

胡大姐站在那口大黑鍋邊上，兩手叉腰，笑眯眯地說道：“五娘子家世顯赫，有神通在身，今日與我結拜，就是咱們的二大王。”

孟秋淡淡笑着：“姐姐擡愛了。”

胡大姐說：“五娘子擔得起。”

“多餘的話咱們就不說了，小的們！殺雞來！”

孟秋老老實實與胡大姐跪在院子正中間，天色已經全黑了，院子裡全靠一口旺盛的柴火照明，扭曲的火光襯着胡大姐的綠眼睛，讓人發寒。

胡大姐燒了紙，殺了雞，兩個人手裡各自拿兩碗黃酒，碰了碰，一飲而盡。

胡大姐也不客套，直奔主題。

“這雞燒了，也就一般滋味，妹妹，今日就還是吃你取來的好東西。”

孟秋看向一旁的壓縮餅幹。

這東西說不上好滋味。

但有油水有鹽分還有味精，現代工業化調料，口味碾壓一隻連血都不放的雞，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孟秋垂眼看了看胡大姐鼓脹的小肚子，遲疑片刻，開口稍勸了下：“姐姐莫要吃撐了，日後有的是……”

胡大姐臉色一變。

陰森森道：“五娘子這是什麼意思？”

她琢磨着這五娘子說話，越想越不對，她是在嘲笑她眼皮子淺，沒見過好東西麼？

莫非這家夥以為結拜之後，就可以蹬鼻子上臉，在她跟前擺什麼吃過用過的架子了？

孟秋心中冷眼看她炸毛，臉上卻惶恐道：“妹妹沒什麼意思，一切事宜，但憑姐姐說了算。”

胡大姐這才臉色稍緩。

狐狸崽子們從廚房找到許多鍋碗瓢盆，頂在腦袋上，就流水一樣往前送菜。

孟秋看着許多狗糧和壓縮餅幹都在碗裡。

宴席上的吃食，除了這兩樣，就是許多淡酒，那隻斬了雞頭做結拜信物的雞，毛都沒褪，就扔在火裡燒着。

此外還有些幹玉米棒子、腌菜之類。

總的湊了七八個種類。

乍一看不算寒酸，仔細去看，最上台面的竟然還是狗糧和壓縮餅幹。

這兩樣看上去平平無奇，但好歹是營養齊全。

孟秋吃着壓縮餅幹，捧着胡大姐說話寒暄。

“姐姐神通廣大，不知師從何處？”

胡大姐轉了轉眼珠子，道：“你可知道那妖神谷？”

孟秋目露震驚之色：“難道姐姐跟腳竟在妖神谷？！”

她才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妖神谷，但她認得出來胡大姐臉上的表情，知道她這是要裝逼了。

這種時候，她就隻用震驚就夠了。

胡大姐舔了舔嘴唇，坐直了腰身，随手往嘴巴裡扔了一塊兒壓縮餅幹。

“那妖神谷乃是全天底下的妖怪，夢寐以求的絕世宗門，庇護天下妖怪，不受那人類的欺壓。”

孟秋嗯嗯點頭，雙手托腮，做崇拜狀。

“好厲害！”

胡大姐道：“我嘛……啧，其實也沒資格拜入妖神谷，但是我大哥在聽風妖王地盤上做個伍長，那聽風妖王，師從觀星上人，那觀星上人，是妖神谷的外門弟子。”

“你與我結拜，日後出門行走江湖，遇到人來，也大可說一句，你也是受妖神谷庇護的人。”

孟秋：“……”

真能吹啊。

怪不得胡大姐從頭到尾，似乎根本就沒在乎過她那七個兄弟姐妹的樣子。

這是屬于班門弄斧了。

妖神谷一個外門弟子的徒弟的小弟是胡大姐她大哥，她轉眼就能說自己是妖神谷的人。

這見風使舵順杆爬的心眼子。

不愧是狐狸精。

胡大姐擡了自己的背景出來，見孟秋臉上十分震驚，心中不由驕傲萬分。

哼，被她鎮住了吧。

胡大姐心知這孟五娘其實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定然不甘心要給她做小妹，決意就趁今晚的機會，好好殺殺她的心氣，讓她知道自己厲害。

區區一個鄉野村婦，連小小迷蹤陣都走不出去的，她不知道唬弄過多少這種人。

胡大姐又說了些往日裡她的光榮事迹，半真半假，摻了許多水分。

孟秋隻是一味捧着她，捧得她越發得意。

說的時間長了，胡大姐舔了舔嘴唇，感覺有些口幹，想要喝水。

正去拿碗喝水時，卻見孟秋忽然一個前撲，握住了她的手腕，十分崇拜地說道：“姐姐竟然做下這樣大事！”

胡大姐得意一笑，就又忘了喝水的事情。

一味隻是談天說地，中間吃了許多鮮香餅幹。

她雖然被捧的心情舒暢，卻也不忘小心謹慎，她是親眼盯着孟五娘也照樣吃飯喝酒，席上所有東西她都碰過，因此并不擔心她下毒。

不知不覺間，月亮就升到了空中。

胡大姐說的十分累了，見孟秋已然全信了她的話，知道她神通廣大，歇了逃跑的心思，甚至還連聲道：“姐姐，日後我們就在這虎頭村，你當大王，我當二大王，吃喝玩樂，誰都管不了咱們，如此度日，豈不美哉。”

這火候就是到了。

胡大姐心滿意足地閉上嘴，忽然感覺胃裡十分沉重。

低頭去看，卻見肚皮鼓鼓囊囊，吃的比孕婦還大。

這倒沒什麼。

做妖怪的，被人類到處攆着跑，饑一頓飽一頓的，逮着機會就要多吃些，這樣日後沒得吃時候，才經得住餓。

胡大姐輕輕松了松褲腰帶，感覺口幹舌燥。

奇怪，剛才光顧着吃餅幹，竟然沒想起來喝水？

她道：“妹妹，我去喝些水。”

她走到大水缸旁邊，拿瓢舀了一碗水，咕嘟咕嘟喝下去，不知道為什麼竟然還覺不夠。

那餅幹有些鹹。

她又舀了一瓢水。

聽到那孟五娘在她身後道：“姐姐，我不是提醒過你麼？吃撐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