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所以,你們為什麼在這兒?”
賭徒頭皮都快炸開了。
他坐回去,語氣弱弱的反問:“你知道我們是闖進來的,還這麼幫我們?”
商人離洛溫位置最遠,大着膽子咕哝道:“這是人的表現嗎……”
洛溫提出解決方案,“如果不舒服,你們可以走。”
車廂外“哐”的一聲,有什麼東西撞了一下。
詐騙犯左腳踩商人,右腳踩賭徒,打着圓場道:“情況特别……其實是有特别的緣分 。”
洛溫頓了頓,這個回答她确實喜歡。
即使拿到車票,衆人還略有些擔心,也沒敢将行李箱移開。
緊張的氣氛沒感染到洛溫,她站在房間深處,側頭聽着。
房間内沒有窗,但她從醒來開始,便一直能模模糊糊的聽到同一種鳥的叫聲。
極為嘲哳難聽。
正當時,房間門被敲了兩下。
來了。
衆人手緊緊攥着車票,房間内沒有任何人的呼吸聲。
洛溫回過神,往前走了幾步,眉宇中也暗含期待。
乘務員既然是“怪物”,或許……會是她的同類呢?
門明顯被推了推,但沒推開後,對方似乎也沒再嘗試。
賭徒抹了把臉上的汗。
他剛稍稍放下心來,走廊裡便響起一陣咯吱聲,像是有人在折斷骨頭。
“那是什麼?”詐騙犯臉色難看。
洛溫側耳聽了幾秒,“聽着像在毆打自己。”
她代入自己換位思考了下,歎口氣:“被關在門外,很難不讓人生氣。”
賭徒臉色蒼白,這不就是在暗示——等待會兒乘務員自己進來,連車票都沒用了?
他一咬牙,撥開重重行李箱,直接拉開了房間門。
門打開,頭已經垮成倒U型的乘務員靜靜站着,即使面部完全畸形,也能看出他那一瞬的驚愕。
洛溫:“……”
她絕不承認這是她的同類。
“車……票……”乘務員用壓扁的口腔,艱難發聲道。
賭徒慌張掏出車票,其他人也有樣學樣,舉起手展示車票。
乘務員一動不動了好一會兒,半響後,成縫的雙眼滿是控訴:“有車票,為什麼之前不開門?”
害他白白把自己搞成這幅樣子。
可惜這長句子注定無人聽懂,四人全體轉向洛溫,投射無聲的詢問視線。
洛溫也聽不懂,但想着對方好不容易來一趟,合理猜測道:“他可能……還想帶點什麼走?”
四人一陣顫抖,賭徒結巴道:“不、不能吧?”
雖然表現得懦弱害怕,但他的手已經蓄勢待發,做好推人出去擋刀的準備。
洛溫心說這還不簡單?
她捧起掉在地上的頭,塞在了乘務員懷裡。
乘務員:“……”
他抱着頭轉身離開,背影有幾分凄慘。
但同樣無人在意,他剛一轉身,賭徒就“砰”地一聲甩上門,徹底隔絕外面的視角。
脫離危險,衆人皆是松了口大氣,各自爬回“自己的”床鋪,一動不動的等火車到站。
洛溫睡得太久,沒什麼困意,索性翻出藏在枕頭下的東西放回手提箱,靜靜地靠牆等着。
詐騙犯眼看着她放了幾卷錢進去,還沒來得及動什麼歪心思,胸口便湧上一股寒意,冰得她心口發慌。
她暗道一聲狀态不好,今天還是算了。剛放下念頭,身體立馬又恢複了正常。
詐騙犯:“……?”
邪了門了。
詐騙犯望着洛溫,反複又嘗試幾次,冷熱交替,差點兒把自己玩到另一個世界去。
她這麼一通折騰,其他人本來心裡就裝着事,紛紛被吵得睜開眼,略帶怒意的看向她的位置。
詐騙犯:“呃……我就是想到,我們還沒和救命恩人好好介紹介紹自己。”
洛溫沒什麼表情,卻是因為自己即将交到人類朋友而心跳加速了幾秒。
相互介紹名字,是偉大友誼的開端。
詐騙犯:“我叫詐騙犯,初步打算在萊布德鎮多拜訪幾位孤寡老人、單親家庭和剛新搬家的獨身男女。”
洛溫手指一頓。
詐騙犯上鋪的商人接過話:“我叫商人,帶了一箱假項鍊首飾來賣,價格暫時定在成本價的三百倍往上,如果賣得不錯……會考慮進一步提升。”
“賭徒,現在分文沒有,打算去鎮上搶幾個人,賺到錢再去碰碰運氣。”
扒手提了口氣,聲音小小的:“我、我是扒手,偷東西撬鎖什麼的,我比較在行。”
她翻過洛溫的箱子,此刻緊張得要命——萬一有人把這事捅出去,對方會不會收回她的車票?
事實上,她還真沒想錯。
洛溫停滞在原地,心想她這是救了四個什麼玩意兒。
和這類人扯上關系,她以後在萊布德鎮的友誼之路還怎麼走?
商人還在一個勁兒的追問:“你呢?沒想好去處的話,可以來做我商品的代言人啊!”
洛溫宛若被燙水澆了一身,郁悶至極。她頂着張撲克臉,半死不活地“呵”了聲。
扒手又開始戰戰兢兢——這是沖她來的吧!
洛溫懶懶地說:“我?之前在墓場當守墓人,主要觀察有沒有屍體複活。”
在氣氛走向尴尬和陰森之前,她扯出一個自認為溫和的笑,“你們到鎮上後,有落腳的地方嗎?”
效果拔群,扒手當即從床上摔了下去。
*
泊油路兩旁,薄雪松垮挂在紅杉樹林上,車燈掃過去,像兩堵密不透風的牆。
道路盡頭,便是萊布德火車站。
寂靜中,一輛低調的钴藍色雪維爾跑車從轉角處拐了過來。
車窗大開,駕駛座上的人任由冷風湧進,額間的卷發全被吹散,露出了一雙霧氣沉沉的灰眸。
被放在副駕駛的黑大衣上别着隻銅色銘牌,上面刻着短短一行字:管家,布蘭迪。
布蘭迪朝窗外伸出手。
幾秒後,一隻圓頭呆腦的貓頭鷹停在他的手腕上,張口便吐人言:“你絕對難以想象我都聽到了什麼。”
“無非是些慘叫。”布蘭迪一臉平靜地将鳥帶回車裡,升上窗戶,“那位假繼承人現在怎麼樣了?”
貓頭鷹神色古怪:“好到不能再好了。”
“嗯?”布蘭迪眉頭皺起。
“我飛走時,她正在聽那幾個僞人講他們的過去。”它攏了攏翅膀,語氣也是十二分的不可置信。
貓頭鷹:“他們聊得非常愉快,我看關系已經快從陌生人躍升到人生知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