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莊園之前,洛溫在車上猶豫思考了幾分鐘,最終還是決定順路去詐騙犯的住址看看。
火車上一共認識四位,兩位在牢裡,一位在地底,隻剩這位獨苗。而一天之内有了三位故人的消息,少一位湊不齊,實在有些别扭。
車後座放滿了東西,洛溫這次便坐進了左邊的副駕駛上。
“正義使者?”布蘭迪轉了個彎,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
“相逢即是緣分,這叫善始善終。”洛溫搖頭。
布蘭迪:“……”好一個緣分。
洛溫笑了聲,“真的隻是順路看看。”
詐騙犯給的地址是個小公寓樓,九層的高度,樓外貼着十幾張相同的“招租”海報。
洛溫“啧啧”兩聲,這公寓樓外觀四四方方,周圍熱熱鬧鬧,卻這麼急需租客,八成原因是眼高手低,價格定得太過離譜。
“還有一個原因。”
“嗯?”
“兇宅。”布蘭迪在路邊停好車,透過洛溫那側的窗戶,深深望了一眼公寓樓。
噢……
說得過去。
洛溫略帶遺憾地望向公寓樓。
詐騙犯真是會挑。像這種鬼氣森森的地方,出墳墓後她找過好幾日,但……不可遇也不可求。
兩人默默注視着公寓樓,誰也沒有下車走兩步的意思。
“你一早就知道這裡是兇宅嗎?”洛溫降下車窗,問道。
“隻知道有這棟樓。”布蘭迪手指搭在方向盤上,随時準備離開,“不知道就是這裡。”
洛溫又瞟了兩眼,轉頭對布蘭迪說道:“我們走吧——”
“留步!”車窗外傳出一聲暴喝。
兩人朝外望去,一個跑得面目猙獰的男頭伸了過來,兩隻手扒住車窗,一副要從窗口鑽進來的架勢。
洛溫:“……”
她還沒來得及出手把人錘回去,肩膀上休養的貓頭鷹便“嘭”地一聲撞了過去。
男人仰面摔倒,張着嘴,目光怔怔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洛溫在“開車快走”和“詢問情況”兩者間短暫糾結了一瞬,随即坦然地選擇了後者,朝男人友善道:“有事?”
此人連鳥都打不過,很難有什麼威脅。
男人從地上爬起,身上的藍白條紋衣服到處沾着灰。他表情凝重地湊近車窗,神神叨叨道:“你們不會是要在這兒租房住吧!這裡不能住的!”
雖然近距離,但顧及貓頭鷹,他還是停在了離車窗有十幾厘米的位置上。
但已足夠洛溫将此人看了個清清楚楚:滿眼血絲,眼瞳渾濁,像幾天幾夜都沒合過眼。
“我們不住,謝謝。”洛溫禮貌道。
今晚的噩夢全靠他這張臉了。
男人根本不在乎她回答了什麼,隻是瘋狂地喊:“不能住……不能住!再缺錢也不能住!”
坐擁大莊園的洛溫·格林:“……?”
男人激情演講不過幾秒,頭便被飛撲過來的兩個白大褂摁倒在地,嗯嗯唔唔地被滑地拖走了。
洛溫……
洛溫歎為觀止。
第三個白大褂帶着歉意,敲了敲他們的車框,說道:“最近兩天醫院人手短缺,不小心讓幾個病人跑出去了,打擾到你們,實在抱歉。”
洛溫心說你們這醫院不會是——
布蘭迪在她身後,不鹹不淡地接了一句:“精神病院确實挺需要人手的。”
白大褂點了點頭,“沒吓到你們吧?”
洛溫擺擺手。
但對面人還沒打算走,反而彎下腰,低聲道:“不過說真的,你們最好不要在這裡租房。”
“怎麼說?”洛溫也來了興趣。
“在這棟樓裡住過的人,現在都在我們院裡續床位。”
這麼誇張?
洛溫手頓了下,那看來詐騙犯也是兇多吉少。
“不過,”白大褂轉了個調,“如果你們真想住……”
“真不住。”洛溫說。
白大褂直起身,宛如在完成第二人格切換一般,再次俯身看向車窗口時,已是一副親切溫柔到令人有點膩的笑容。
她打了個響指,循循善誘道:“這裡南北通透,日常陽光充沛。想象一下,你住在這裡,正午時分,暖暖的光打在你身上,彼時彼刻,你拿起一支筆,打算……”
洛溫跟着她的話一起想象,聞言挑挑眉:“起草遺書?”
真住這公寓樓裡,一天隻留八封遺書,算她寫字太慢。
白大褂:“…………”這人根本不需要走入住公寓的流程,完全可以直接入院。
她從口袋裡翻出張名片遞給洛溫,語重心長道:“前台報我名字,診療費住院費打八折。”
洛溫托腮看她。
白大褂眨了眨眼,覺得這事還有周轉的餘地,又勸道:“現在公寓樓沒有任何人住,你們可以随便挑房間。”
嗯?
這倒奇怪。
洛溫眼角噙着笑意,當着白大褂的面收好名片,若無其事地打聽道:“噢,是嗎?之前有人介紹我來,我還以為能和她做鄰居呢。”
你又想住了?白大褂臉上的疑惑不像假的,她躊躇兩秒,委婉道:“她跟你有仇?”
“人生知己。”洛溫笑意未減。
“……”
貓頭鷹沉默捂臉。
“樓裡沒人住,近期也沒有新的病人入院。”白大褂手插着兜,神态已然變回了良心醫生,“要麼她給錯地址了,要麼……”
她用眼神委婉地提醒道:謹慎擇友,你被騙了。
洛溫·格林風度翩翩地點點頭,“謝謝,有機會把她給你送過去。”
白大褂:“等等……?”
臨走時,洛溫還友好地朝她揮了揮手:“報你的名字八折,我記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