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聞起來像生命,土壤和灰塵的氣息原來如此生機勃勃,Beta腦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現出在電影裡主角逃離監獄,停滞在大雨裡呐喊的場景。
他還記得裡面的一句台詞——
“我希望,太平洋的海水,和我夢裡一樣藍。”
Beta在迷蒙的大雨裡擡起頭,掉進一片藍色的大海中,他的腳步慢慢停了下來,甚至沒意識到雨水順着後頸流進衣服裡,他隻覺得心髒停滞了。
冰冷的雨水流進了他的心裡,寒冷又滾燙。
Alpha看向他,他有些疑惑,似乎在想為什麼會有人不打傘站在雨中一動不動,Alpha的手腕動了動,一連串雨珠從傘邊掉下,砸在地上四分五裂,像破碎的花瓣。
Beta突然打了個哆嗦,慌忙移開視線,用手擦去臉上的水,他想走,但雙腿像灌了水泥,立足原地一動不動,還沒來得及感到無地自容,Alpha靠近了。
他踩着雨水,帶來一陣弱不可聞的潮濕的葡萄氣息,柏以善難以避免地想到Omega同學的形容,一句又一句被Alpha的靠近擊碎。
當Alpha站在他面前時,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就算跑步生熱也不能抵抗下雨的寒氣的。”
Beta愣愣地在腦子裡把這句話念了一遍又一遍,他的視線凝固在Alpha校服上的扣子,再向上一點是Alpha的頸脖、下巴……和嘴唇。
Alpha的唇色是健康顔色,偏淡,像清晨沾水的略帶青澀的蘋果,他似乎有點苦惱,嘴唇也跟着抿緊。
“不會發燒這麼快吧。”
“沒有。”他閃電般回答,結結巴巴又咬詞清晰,“我沒有發燒。”
說完嗓子一陣幹澀,柏以善咽了口水,捏緊手心,将自己的袖子攥緊背在身後。
一時間又沉默下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體溫逐漸升高,整個人被籠罩在Alpha的傘下,雨聲隐去而心跳聲卻如同雷聲。
萬分煎熬,度秒如度年,但他又忍不住悄悄地擡頭看Alpha,在大腦裡慌忙地設想要說的話,你好……不,抱歉……我想我們先……
突然,Alpha看到了什麼,将傘柄塞進他的手裡,幹脆地邁進雨裡,“你用吧,我哥來了。”
Beta順着他前進的方向看過去,身着西裝、一看就不凡的男人下了車,随後一個侍從打扮的跟着下車,趕忙為他撐傘。
而男人卻讓侍從去Alpha身邊,自己站在雨中,讓雨水打濕自己的西裝。
這套西裝一定很貴。Beta心想。
高大英俊的男人眉眼鋒利,但看向Alpha的眼神意外柔和,隔着雨顯得更加溫柔,柏以善看着他擡起戴着腕表的手親昵地擦去Alpha額角的雨水。
他們說了什麼,男人隔着雨幕向他看來,柏以善愣愣地站在原地,再次打了個哆嗦,後知後覺的寒冷潮濕貼上他的背部,像隻鱗片冰冷的蛇。
他們離開了。
Beta還站在原地,手指緊緊地捏着将傘柄,等遊神的思緒回歸,他的鞋子也已經濕了個透,他趕緊往公交車站跑去,濺起一路水珠。
柏以善成功搭乘到末班車,落湯雞似地坐在後排,他小心翼翼地将傘放在一旁,确保它不會摔在地上後才敢放松一點。
他張開自己拿傘的那隻手,有些發白皺巴巴的手,鬼使神差擡到鼻子前嗅了嗅,但隻聞到了雨水,把他的鼻子也變得濕漉漉,Beta再次看向那把傘。
通體黑色的傘柄上方有一個小小的标,他懷着隐秘的期待捏住那個小标——霍爾斯頓公用。
啪嗒。發絲尖的水滴在手上,失落席卷而來,他沒能成為那個中彩票的人,而隻是一個不抱期望花十塊錢買彩票,最終也隻中了十塊錢的人。
但柏以善還是好好地将傘帶回家,第二天又帶回學校。
雨過無痕,Alpha朝他走來的腳步被大雨沖走,當他擡頭看去時,對方呆在雲端,而他依舊在塵土之中。
“你确認要參加這項計劃嗎?”
Beta沉默片刻,堅定地說:“是的。”
“那麼請簽署這份保密協議和自願說明。”女士推出兩份紙張,上面印着‘LEBENSEN生命企業實驗089’幾個大字。
柏以善擡手接過筆,在寫下自己的名字時,再次想起了Alpha的眼睛。
那是足以淹沒任何人的一雙眼睛,像他想象中的大海一樣藍。如果要他來形容的話,他會說:“誰望着它,誰就是第一次見到它,永遠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