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魔尊狀若瘋魔,抱着懷裡早已經失去了體溫的青年人又哭又笑,跌倒了又再度爬起來,踉踉跄跄地走上了那方高坐,沒叫懷裡的破碎屍身再受到一點兒傷。
“他,死了。”
聞修決笑着說出這句話,嗓音裡夾帶着壓抑不住的興奮,在極其癫狂的嘶吼之後,他似乎又重新成為了那個高高在上,一根手指便可叫人灰飛煙滅的少年魔尊,下屬摸不清他的态度,隻跪伏在地面上,不發一言,肩膀不停地因恐懼而發顫。
“尊座……高興嗎?”說話的人是為聞修決修複了雙腿,重塑金丹的一位魔族醫者,名叫從歸,放在整個修仙界,他的醫術也可以稱得上是一騎絕塵,說一句“活死人肉白骨”絕不過分。
聞修決盯着他垂下的額心,半晌後用寬袖遮住了懷中青年蒼白的面容,手指卻并不敢觸碰到沈緣身體的一寸肌膚,剛才那聲骨節碎裂,猶在耳畔,叫人心尖被冰霜刺穿的感覺,并不好受。
“從歸,世人都說,你的醫術天上地下,無人能敵,可活死人肉白骨……”
魔尊勾起唇角:“我可還沒見識過呢。”
從歸慢慢擡起頭:“尊座的意思是……”
聞修決淡然一笑:“來試試吧,不論成功與否,本座皆不會降罪。”
從歸面露難色:“這……尊座恕罪,您懷中這仙君我先前已看過了,他全身的筋脈都斷了個幹淨……說是斷也不然,實則是已經碎了……”
“實在是……為難屬下了。”
聞修決面色不改,他的手指有些畸形地向外張開,隻用一隻手腕托着懷中那青年的肩背,可即使是這樣小心,他還是能聽到那一聲聲的斷裂聲音,幾乎是就在說了這麼幾句話的當空,沈緣的頭一歪,脖頸處的青灰色斷裂,露出了血紅的皮肉。
他的心沉了沉,表面上卻笑着回答了從歸方才的問題:“高興啊,真是高興壞了!與你開了個玩笑,莫要介意。”
從歸那口提着的氣并未散開,他猶豫着看向魔尊懷中那幾乎遮得嚴嚴實實的沈緣:“那這仙君該如何……”
……
“葬。”聞修決抱着懷裡的人站起來,聲音已經完全沉了下去:“以吾身死之禮葬沈仙君。”
“尊座!”
魔尊身死,半族殉之。
幾乎是在他踏下高座的那一刻,一道裹着魔氣的勁風徑直吹向大殿,聞修決抽出那把随身長劍,路經之處随意揮斬,噴灑出的鮮血将他身上的玄衣染得更加邪氣,大殿頭尾,共十七道劍風襲出,殿中無人生還。
回到這一世,聞修決緊閉着眸,呼吸裡充滿了焦躁不安,他不敢睜眼去看床榻上的青年,前世的夢,他做過不少,有溫馨,也有背叛,可當一身大汗淋漓醒來,他卻也隻能安慰着自己——這隻是一場夢而已。
不要怕,也不要想。
“不相幹人等都出去!”孟長樂為沈緣把過了脈象,又探出一絲真氣灌入他的筋脈,遊轉之後才發覺他的病并不像表面上那樣簡單,似乎有什麼東西一直在不停地吞噬他的靈力。
這不對勁,縱然沈緣身體再弱,也從未有過這樣詭異的狀況,他的靈力到底被吸收到了何處?為什麼最關鍵的那條筋脈會有一股……邪氣阻塞?
“聞修決,出去。”孟長樂沉聲道:“将你諸位師叔都叫來。”
聞修決一愣,下意識看向沈緣:“……師兄的傷,很嚴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