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族不懂音樂,更别說鋼琴這種外來樂器。為了不礙事,連配套的凳子都收了起來,隻留一架光秃秃的鋼琴放在那兒守寡。
好在這東西貴得超出想象,達蒙用它來炫耀,命令侍者将它保護得很好。擦的油光锃亮,可以倒出人影。
蘭禮叫21357去給他搬了張凳子來。
為了确認鋼琴能否正常使用,他支起頂蓋,擡手試了幾個音。
能響,就是放置時間太久,音色有些散,音準也不夠。
但已經比蘭禮想象中好太多,他都做好厚着臉皮,當衆再掏一次“鳥”的準備了。
蘭禮坐下,沒有着急上手,交互揉着手指。
剛剛太緊張,指關節有些僵硬。
“他要幹什麼?”
“看看不就知道了,一直問問問,煩不煩?搞得我好像知道似的。”
“……”
考慮到鋼琴狀态不好,蘭禮選了一首音階跨度比較小,對指法要求沒那麼高的曲子演奏。
久違的黑白琴鍵映入眼簾。
伴随手指擡起,落下,流暢動聽的音符,緩緩跳躍在琴鍵上。
優秀的演奏者,從坐在鋼琴前的那一刻,靈魂就是透明的。
音樂無國界,也不需要藝術細胞,幾乎沒有任何門檻,卻能帶來精神上的共鳴,滋養麻木腐朽的靈魂。
旋律聯動着蘭禮的精神世界,節奏時緩時急,音符時疏時密。手背上的伸肌腱交錯着凸起的經絡,随着節奏變換時隐時現。
跌宕起伏時,激進熱烈,振奮人心,婉轉悠揚時,涓涓細流,沁人心脾。
蘭禮彈的投情,無關乎比試,隻是出于對音樂的尊重。
他用虔誠的音符,敲開了這片精神荒漠,給蒼白麻木的靈魂,帶來了神聖洗禮。
噔——
一串低沉的旋律作為收尾,聽得蟲意猶未盡,蕩氣回腸。
蘭禮起身,回頭時,發現所有眼睛都用看怪物的神情看着他。
沒惡意,隻是驚訝過了頭。
“好,好神奇,我,我的精神力好像被梳理了。”
“蟲神保佑,我還以為隻有我有這樣的感覺,感覺僵化症狀都減輕了很多。”
“我也是我也是,簡直不可置信。”
不知道是誰起的頭,這樣的聲音越來越多,雌蟲們激動地發現,讓雌蟲如臨大敵的精神力暴動,竟然以這種意想不到的方式緩解了。
這簡直就是未婚雌蟲的福音。
雌蟲精神力暴動時,雄蟲撫慰雌蟲,要靠親密接觸才能有效交換信息素,最深層次的撫慰,無疑是交|配。
除此之外,隻能寄希望于抑制劑。
由于精神世界匮乏,蟲族研究精神力暴動的方向,習慣性放在了生物治療(雄蟲信息素)和物理治療(抑制劑)上,從未想過還有第三種辦法。
實際上,在這場聽覺的海天盛筵裡,不僅雌蟲得到了精神力梳理,就連雄蟲也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輕快力量,滋潤身心。
難以言喻的美妙,心情都變好了很多,能克制住暴躁想發脾氣得沖動,變得有同理心,不再崇尚暴力美學。
拉斐爾也不例外,這種驚人的體驗,讓他臉色驟變。
“還比嗎?”蘭禮看着他,“不比的話,請你履行承諾,帶頭給曼德拉道歉。”
拉斐爾驕傲地梗着脖子,站在原地沒動作。
“怎麼?你想食言?”蘭禮盯着拉斐爾,直到拉斐爾承受不住他的目光,率先别開眼。
“曼德拉,趕緊帶西羅回去,他的藥效到了峰值,再拖下去,他會沒命的。”達蒙惹不起蘭禮,隻能從曼德拉這裡下手。
這件事畢竟是他起的頭,事情鬧得太難看,他的面子挂不住。更何況拉斐爾那傻逼還開着直播,真要他們這幫蟲對曼德拉那隻廢物鞠躬道歉,日後還不得被别的圈子的雄蟲笑掉大牙。
“蘭禮,西羅,西羅快不行了。”曼德拉聲音很慌,眼淚簌簌地落。
曼德拉也不敢真讓雄蟲團體給他道歉,蘭禮能護他一時,不能護他一輩子。他蟲微言輕,雄蟲團體想踩死他,跟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他死了不要緊,西羅怎麼辦?
“蘭禮。”曼德拉又小聲地喊了他一句。
蘭禮淺呼出一口氣,轉身來到曼德拉身邊。
“走吧。”蘭禮扶起曼德拉,走出幾步後,實在覺得氣不過。
“21357,你過來接替我一下。”
智能模式下的21357沒有獨立思考的能力,隻會依言照做。
蘭禮攔住了拉斐爾的去路,擡起右手,朝拉斐爾豎了個中指。
“你,垃圾。”
這是蘭禮長這麼大,罵的最髒的一次。
講髒話沒用,但爽。
豎完中指後,堵在蘭禮胸口的那口氣,終于散開了點兒。
他狠狠瞪了那群雄蟲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他走遠,拉斐爾才回過神來,狠狠罵了句街。
“操!”
這時,有蟲提醒他關直播,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攝像頭一直開着,臉色鐵青地踹了那隻蟲一腳,“你他蟲的怎麼不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