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梧還真的不知道蒼九時究竟想要幹什麼。
任他心思玲珑百轉千回,也琢磨不透蒼九時意欲何為。
“師尊不知,那剛剛就當我是不小心手抖吧。”
無法撼動結界,沈栖梧出不去,蒼九時也出不去。他把自己的通行玉牌也給扔外面了,目的是防止沈栖梧搶奪。
彼時句句肺腑真言,滿心滿眼孺慕之情的少年,此刻卻輕笑了一聲,唇角勾起弧度,眼底冰霜凍結,“但弟子迫于您的威懾,也是無奈之舉。我想你應該很喜歡看我對你畏懼恭順的模樣,但今日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蒼九時一點點撕下少年青澀腼腆的面具,舒眉朗目的面容漸漸展露攻擊性。
萦繞在二人身邊緩緩流動的薄霧,頃刻間凝固。
狹長銳利的眼眸微眯,薄唇輕啟。以身後結界為牆,沈栖梧匕首用勁,狠狠将蒼九時抵在牆上,“那你手抖得挺厲害啊,要不要我親自給你治治這毛病?”
他當初就應該堅定自己的想法:一個人在遭受原主那般刻薄的虐待後,怎麼可能還會像蒼九時這樣乖巧?
可惜少年甜軟又貼心的一聲:弟子為您暖手。他就什麼猜疑都抛之腦後了。
沈栖梧心底咒罵:簡直是該死。
也不知是說蒼九時該死,還是自己這副德性該死。
自他閉關起,就再也聯系不上蒼九時。事出反常必有妖。而且一連數月時間籌謀,蒼九時所圖也必定不小。
“說!困我于此,究竟有什麼目的?别忘了,你也出不去,虔淵秘境我救你一命,現在也可以随時要你的命。你可是向天道立過誓,此生聽命與我,永不背叛,否則你的神魂将無限輪回,永遠承受那日被追殺的痛苦。”
匕首劃破肌膚,尖端滴落的血珠盈滿鎖骨,最後統統沒入沈栖梧被風撩動的長袖裡。
他的衣袖上,沾染了少年的血。
沈栖梧到底還是不舍得下重手。匕首撤走,再度化為長弓逐光。他不擅近身搏鬥,但也料定蒼九時修為弱小,無法威脅他。
他此刻,隻想知道蒼九時到底在盤算着什麼。
然而蒼九時對此,卻是緘口不言。
沈栖梧:“……”
可即便他什麼都不說,什麼也不做,就這樣注視着沈栖梧,也是冷靜而瘋狂的,就像是叢林裡蟄伏的野獸,伺機而動。而沈栖梧就是那隻被他鎖定的獵物,引頸待戮。
這種認知讓沈栖梧反感。
他應該知道蒼九時想幹什麼?還是他翻原主的記憶時,遺漏了什麼細節?
但好像并沒有。
蒼九時身上強烈的反差感沖擊沈栖梧,讓他有數個瞬間錯愕走神。
他一點點判定着少年與記憶中截然不同的地方,比如少年的身量已經和他一般高了,可以毫不畏懼地平視他,往日的仰視竟然都是錯覺。
再比如,少年微卷的發絲其實并不柔軟,至少看上去就沒小白鳥的羽絨觸感順滑。
他當初怎麼會覺得少年清純無害呢?
沈栖梧暗暗唾棄自己。
“既然你不說,那我一個個猜。你忍辱負重多時,是想報複我,和我同歸于盡?”
蒼九時搖頭。
“行,我想你也不會蠢到這種地步。”
虔淵秘境蒼九時迫切求生,來到懷明宗後又費盡心思僞裝,所以沈栖梧料定他絕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
“你覺得我蠢?”
像是聽到了世上最可恨的話,蒼九時情緒波動,瞪着沈栖梧的眼睛裡全是憎惡和不甘心,“你從頭到尾都隻是覺得我蠢?”
沈栖梧挑眉:不然呢?那你倒是說說你想幹什麼?
壓抑憤怒,讓蒼九時幾乎是咬着牙在說話。寬袍大袖下的拳頭死死握緊,可片刻後,他又松開了,“你激我也無用。”
沈栖梧從頭到尾都隻是在利用他。從縛魂傀儡禁術開始,他早就認清了這個現實不是麼?又何必再談感情。
沈栖梧沒說錯,他就是蠢。蠢到在狩獵大會開始前,甚至有過一絲猶豫是否要放棄今日的計劃。
蒼九時冷靜了下來。
然而,“诶,你别哭啊。”
少年眼底蓄積了淚水,晶瑩的光随眼睫顫動,恨恨地看過來。沈栖梧頓時有些無措:“我不激你就是了。你别哭。你不蠢,你真的不蠢。”
蒼九時頓時氣血翻湧。
啪嗒,一滴淚珠順着少年的臉頰滾落。啪嗒,又是一滴。
沈栖梧:“……”
少年臉上遍布的淚痕,充分向沈栖梧诠釋了什麼叫做語言的蒼白與無力。
這時,森幽林一隅,以姜炏、尤江江、韓思柏為首的二十多名弟子手忙腳亂打妖獸。
“怎麼回事?剛還沒見到妖獸,怎麼突然一下多了這麼多?”
原本五六裡地都看不到一隻妖獸,現在不知道為何,突然一下竄出大批妖獸圍攻。因為事發突然,好幾名弟子吓得直接用通行玉牌遁走了。
師兄不可求,生命誠可貴。擇言仙君的演講稿中就說過:狩獵大會重在參與。
姜炏和尤江江築基境修為,雖不至于這麼快繳械,但估摸着也不遠了。
“好險,這群畜生會躲在暗處埋伏,我剛剛差點就着了這隻飛天鼠的道。”
“救命救命,誰能告訴我這群巨蟻獸怎麼甩掉啊?”
“蠢貨,巨蟻獸畏火,用真元雷電火符……啊!尤江江,你踏馬朝我這裡跑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