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齒金瞳巨狼堪堪越階,獸丹尚不穩定,也無毒。我想,以師弟金丹境大圓滿的修為,應該不會有問題。”
裴雲岫說着,一道冰藍靈力纏繞住沈栖梧的左肩,溫和地順着傷口一點點治愈。
幾個呼吸間,左肩鎖骨至胸膛肌膚玉白如初,連衣襟上斑駁的血迹也一并被清潔術祛除了。而原主的身體竟然一點都不排斥師兄的靈力。
迎着師兄“是現在說,還是請你去刑懲司說”的眼神,沈栖梧:“……”
“好吧,那我就實話實說吧。我向來是不會對師兄隐瞞什麼。”
裴雲岫不置可否。
靠枕上的流蘇被沈栖梧摸得亂糟糟,已經在手指上打結了,但他渾然不覺。
“森幽林妖獸暴動皆是我一人所為。我迫切想在狩獵大會上奪魁,唯恐第一名被有實力的師弟師妹搶走,所以我将森幽林中的妖獸都封閉至結界内。”
“結界内妖獸厮殺,我本想鹬蚌相争漁翁得利,在它們最虛弱的時候給它們一箭,卻沒成想最後失策了。就像是養蠱,隻是最後的蠱王不是一個,而是一群。鐵齒金瞳巨狼族群意識強烈,又是森幽林内繁衍生存數量最多的妖獸,所以它們成了最後赢家,集體越階。”
“狼群越階之後,開始瘋狂攻擊結界,想要逃出去。我懼怕事情敗露,但更懼怕自己無力掌控局面,導緻狼群出逃,害師弟師妹們受傷,所以提前就給姜尤二位師弟傳了音……”
沈栖梧低歎,神情懊悔,說的跟真的一樣。
事實上,這番話真真假假摻雜,都是沈栖梧假裝昏迷時就備好的。經過反複思考、改進,他自信這番話毫無破綻。
他像是幡然醒悟,顫動着長睫,對裴雲岫道:“師兄帶我去刑懲司吧,我認罰。都是我的錯,無論什麼懲罰,我都受着。”
韓思柏盡職盡責用音影留聲石記錄。而裴雲岫似乎也是真的相信了。
神情不辨喜怒,他隻是掃了眼沈栖梧,就将目光移到蒼九時身上,“你呢,可有什麼要說的?”
見倒黴徒弟為難,沈栖梧就想幫他說,卻不想師兄一句:“你還沒交代清楚的?”
沈栖梧立即閉嘴:交代了,都交代了,再交代就是言多必失了。
他拍拍倒黴徒弟的肩膀:你終究是要自己面對你的裴師叔,為師盡力了。
隻是——
沈栖梧淺笑,安撫道:“你不用害怕,如實說就是,為師在這裡。”你最好凡事先想清楚再說。
“是我将妖獸引至結界内的,我雖不知道師父的具體計劃,但我知道師父對狩獵大會第一名勢在必得。所以我想幫師父,如果幫不到師父,那我也沒什麼用,沒用的徒弟不如死在結界裡。”
蒼九時咬唇,“但我一直都沒用,害師父分神救我,受了這麼嚴重的傷。”
沈栖梧笑眯眯點頭:他确實是想幫我,幫閻王找我。
森幽林妖獸生活範圍一直都很固定,除非秘境動蕩,否則不可能出現大規模遷徙,尤其在有結界存在的情況下。森幽林腹地結界,針對妖獸隻進不出,針對人修則需要狩獵大會通行玉牌才能出入。
裴雲岫問蒼九時:”你是用什麼辦法将妖獸引至結界内的?”
“我的血可以吸引妖獸。姜師叔可以作證。”
蒼九時說完,好半晌,姜炏才不情不願站出來,悶聲道:“他體質特殊,他的血确實可以吸引妖獸。”
這件事還是他給蒼九時治療内傷時,無意間發現的。他千叮咛萬囑咐蒼九時要守住自己的秘密,千萬不能給沈栖梧知道了,否則面對那樣陰暗扭曲的人性命休矣。
他也不是不願意幫蒼九時說話,但今個兒這分明是在幫沈栖梧開脫。
他繼續怒瞪沈栖梧,嚴重懷疑蒼九時是被逼的。
沈栖梧:“……”
全懷明宗都知道他虐待蒼九時。原主罪孽深重呐,還得他來還。
窗外的風撩動蒼九時頰邊的長發,沈栖梧擡手,輕輕為他撥下。
手指愛憐地拂過他曾哭泣過,微微濕潤的眼尾,沈栖梧:“你秉性純良,是我愧對你。”
“我既收你為徒,為師數月卻從未盡師長之責。但如今已然痛徹悔悟,願以此契為證——日後,我必定悉心教導你,從此師徒一心。我若再傷你,必定遭千萬倍反噬。”
溫潤卻又沉肅的聲音回響在醫館内,伴随着數不盡的符文。
窗外天光傾瀉,遠風高鳴。
沈栖梧指尖溢出的青色靈力乍然化成璀璨的光,将蒼九時籠罩。同時,他的臉頰陡然疼痛,金色符文從傷口處淵源不斷迸出。
蒼九時發怔,符文在他面前狂舞,沈栖梧的神情透過符文間隙落入他眼底。
他看到對面同樣的血滴,同樣的符文,然後兩相融合、交織。
最後所有的光芒湧向眉心,盛大的符文轟一下灌入識海,無聲卻好像聽到了山崩地裂的巨響。
至此,與生契形成,在雙方識海中留下了印記。
寂靜,醫館内衆人都和蒼九時一樣發怔,久久不能回神。,
姜炏數次嘴巴都張開了,但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或者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一次,姜炏釋然了,默默把自己之前裂開的兩半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