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梧捂住胸口,病弱似的倚靠蒼九時,盡量不讓自己被大風摧折,已經經不起任何波瀾的身體倒那麼快。
他盯着尤江江目光幽幽:你覺得用這樣殘酷的方式對待你的師兄,真的合适嗎?
尤江江抱着算盤正思考賬單是否還有哪裡遺漏或不清晰的地方,稍擡頭卻見沈師兄這般模樣,心思一轉好像有些明了。
不由笑道:“師兄誤會了,狩獵大會隻是懷明宗一筆微末的開支,尚禮司沒有要找師兄算賬的意思,況且陣法和結界的維護都是日常必須開銷,沒有讓師兄個人承擔的道理。”
“那……”你手裡一言不合就拿出算盤,跟我一通好算又是什麼意思?
尤江江笑眯眯舉起算盤,“這個呀,這個是裴師兄吩咐我務必将各項開支仔仔細細陳列在師兄面前,讓師兄知曉狩獵大會舉辦不易。”
“不易,确實不易。”
虛弱不堪的神色立馬褪去,沈栖梧拍了拍胸口,直起身站定,“為師眼前又不黑了。”
尤江江:“但是——”
“好像還是有點黑。”沈栖梧一歪,又靠到了蒼九時身上。
“其實也沒什麼,隻是師兄必須要完成懷明宗一項懸賞任務。由刑懲司發布任務,尚禮司不結算報酬,也算是小小的懲罰。”
比起九千萬金,這個似乎……也不那麼的難以接受。
沈栖梧倏地看向韓思柏,“所以刑懲司最近都發布了什麼任務?我能自己選麼?”
“當然,刑懲司發布的懸賞任務都是極具人性化的。但是裴師兄說最近并沒有合适師兄的任務,等有合适的再通知。”
說着,韓思柏又在沈師兄的弟子玉佩上錄入一道受罰的符文。來日受罰執行完畢,符文才能消除。
绯色衣袍虛虛倚靠在身形俊挺的少年身上,二人皆是出挑之貌,站一起十分賞心悅目。
畫面映入眼底,尤江江的笑容逐漸變得微妙。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沈栖梧手搭在蒼九時小臂上,再度直起身站定。他習慣性地開始整理儀容,從發冠到衣擺都摸了一遍,又挽手将胸前兩縷垂發捋順。
如此整理一番,他才沉聲道:“上次羅刹城飛舟一事,尤師弟可有自覺來刑懲司領罰?”
尤江江的笑容頓時失去了靈魂,他心虛:“師兄,我……”
身為懷明宗七師兄,沈栖梧很好說話的,“嗯,你說,我聽着。”
作為尤江江的摯友,韓思柏覺得自己有必要……
然而沈師兄給了他一個眼神,韓思柏立即拿出卷軸和小楷,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讓摯友深刻意識到自己所犯的錯誤。
一根根掰開手指将小道具塞進尤江江手裡,韓思柏嚴肅道:“尤師兄私出宗門,擅動飛舟,害蒼小師侄險些喪命。也當抄錄戒律,無償完成一項懸賞任務,以示懲戒。”
尤江江的聲音從齒縫中蹦出,“師弟身為刑懲司執事,卻包庇犯錯弟子,是不是也該罰?”
“自然!”
韓思柏浩然正氣,就沒打算放過自己,“我翻倍懲罰。”
看到師弟們有福同享,情誼如此深厚,沈栖梧就放心了。
刑懲司,他來時春風滿面,去時更甚。中途雖經曆愁雲慘淡,但他向來都懂得如何讓自己心境開朗。
抄寫戒律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除非大家一起抄。
*
從修複靈根、重塑金丹,到給懷明宗做出一點點師徒情深的表率,沈栖梧已經很久沒有坐下來仔細品味過話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