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箬不再出聲，頭無力地垂下。

向歆晨還沒從剛才的情緒裡走出來，見姬箬一聲不吭以為是自己說中了對方的心思，繼續惡言道，“怎麼不說話了？被我說中了？我有的時候真的很讨厭你們有錢人，一出生就什麼都有了，連擁有煩惱的機會都沒有，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想不理人就不理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剛才往海裡跑的時候在想什麼？是不是覺得無所謂反正岸邊那個保姆會救你。因為她怕的要死，怕被穆宿言罵怕被其他人威脅所以一定會不顧一切地來救。”

遼闊的海岸隻有她的聲音激昂地響着，甚至蓋過了浪潮的動靜。

向歆晨越說越興奮，看着姬箬愧疚的樣子她覺得心情暢快極了，情緒來得快走得也快，兩人渾身濕透，海風吹來向歆晨一個激靈，發熱的腦袋突然冷靜下來，她也意識到了自己剛才到底說了些什麼。

那不是她的本意，她隻是一激動口無遮攔……

從兩人滾下山坡開始姬箬就一直在安慰她，甚至顧及她的感受不敢表現出難受的樣子，還一直安慰她沒事。

可是她做了什麼……她剛剛說的話……她還記得剛才救起姬箬時對方眼睛閃着亮光似乎有話想對她說。

“對不起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太激動了，我……我不是說你，我說的是别人，你别當真啊……”

惡語已出，此刻任何的解釋都是那麼的蒼白無力，姬箬還是低頭一言不發。

“我不是故意要這樣說的，你剛才差點就被海浪卷走了……”

向歆晨叫了幾聲姬箬的名字對方都沒回應，當她以為對方是在生氣不理她時姬箬毫無預兆地倒下了。

身下的血被帶着潮水的沙子暈染出了一個圈，紅色的血線從海潮延伸到她們身下。

她早就應該注意到的，如果不是過于慌張，如果不是被姬箬說的話給激怒，她早就注意到姬箬的小腿被水裡的東西割破了這件事。

海岸陷入死一樣的沉寂，就像今晚之前這裡無數個夜晚一樣。

漆黑的四周，唯一的聲音隻有海水撞擊礁石的聲音，又像是有人從深海朝她們走來。

救援是什麼時候來到的。

是在許清霧回去發現姬箬還沒回來的時候，而蔣凝兩人剛好渾身濕透了回來。她不顧大浪翻船的風險，把所有能調動的船都調去救人，終于在出發的一小時後船上的強光燈照到了在岸上呆坐的兩人。

“姬姐姐她沒事吧……怎麼一下午不見就弄得一身傷。”俞鈴彥也跟着一起來了，看到姬箬被人抱進來忍不住擔心。邊看着嘈雜的人群邊把身子往蔣凝身邊靠。

“過去問問就知道了。”

雖然姬箬不省人事，但是還有向歆晨，被救起後她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跟在人群後面。

“你……沒事吧……”近看向歆晨也沒好到哪去，渾身上下都沾滿了細碎的沙子，衣服濕透一個勁地發抖。

向歆晨不帶任何感情地看了兩人一眼就撇過頭去。

在這之前她有很多話想在見面時對她們說，在姬箬倒在沙灘上昏迷不醒後那些诘問突然就如煙雲般消散了。她滿腦子都是自己那些尖銳刻薄的話和姬箬失去光彩的眼睛。

甯珈下午去酒店的時候姬箬她們已經出發去海島了，她一直在外面幹等着，直到天黑沒能等到兩人的身影，反而等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原以為這輩子再也不可能見到了。

此刻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讓她去回憶過去，姬箬被人抱到船上的醫務室後她就一頭紮了進去，其他人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攔在了門外，隻留下許清霧在旁邊幫她搭把手。

“衣服給她換了，這樣不利于處理傷口。”甯珈說完埋頭給器械消毒，等她弄完許清霧還站在床邊一臉猶豫不決的樣子。

“怎麼了？害羞？”

迫不及待甯珈隻好脫下手套自己把姬箬衣服換下來，船上沒有備用的衣服，甯珈剛褪下衣服許清霧就用被子把姬箬包住。

“我要給她檢查身體，除了額頭一定還有别的傷口，你這樣要我怎麼檢查？”

甯珈無奈地看着許清霧。

“不該看的地方别看。”許清霧不放心，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姬箬蓋上，蹲在旁邊把姬箬冰涼的手握住，瞪大眼睛看着姬箬昏迷的睡臉。

“真像啊……”許清霧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慨，情不自禁地撫摸着姬箬的臉頰。

“跟朝霜有七分像，她的嘴巴跟你很像，就是這古怪的脾氣誰也不像。”

甯珈說完許清霧指腹輕扶着姬箬的眼角。

“我要帶她離開，甯珈你會幫我嗎？”

“我隻是她的醫生，沒有人比我還清楚她的情況。”

“那就一起吧。”

再也沒人說話，隻有剪刀剪開紗布的細碎聲響在房間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