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彥北點了點頭。
墩叔立刻急了:“太太,這、這種事哪能讓您去啊,我可以安排下面的人,再不濟我去……”
“我說了我去。”龍彥北加重了語氣說,“墩叔,安排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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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彥東揉了揉發酸的雙眼,她站起身,雙手扶着後腰左右擺動身子抻了抻,慢慢走出書房。
秋季是魚塘育肥和收獲的季節,東宅魚塘多,是秋季主要的收入來源,下午魚塘的人把賬簿拿了過來,又向龍彥東講了育肥進度,那人走後,龍彥東又獨自看賬看到半夜,此時宅子裡的下人也大都回去休息了,隻剩下龍彥東身邊的丫頭喜鵑和管家阿熹還在書房門外,候着東家。
夜裡微涼,見東家出來,喜鵑趕緊上前,把披肩給小姐披上。
龍彥東一臉乏倦,她掩口打了個哈欠,對一旁的阿熹說:“魚塘的賬讓他們送走吧,我看過了,明天你讓林輕把飼料廠的賬拿來看看。”
阿熹立刻笑了,他靠上前,小聲躬身道:“小姐,您忘了,林輕已經去北宅了,現在是北宅的姨太了。”
聽阿熹這麼一說,龍彥東這才想起來,她用手敲了敲自己困得有些混沌的腦袋,無奈地笑了笑。
之前東宅各産業的賬基本都是林輕管,現在林輕突然離開,龍彥東還沒适應這種變化。
她轉動着發僵的脖子,歎口氣說:”這小林輕,她這突然一走,搞得我還怪想她的,看來,你得再物色人了,得再找個靠譜的掌事。”
阿熹跟在龍彥東身側,随着她往房間走。
“東家,掌事好找,不過要找個林小姐,哦不,北姨太,那樣有能耐的,可不容易啊。”
龍彥東默認了這話,林輕确實是她見過的最出色的,人聰明,為人也正直,做事既有分寸又有膽識,是個難得的人才,失去林輕對東宅來說确實是損失,可是再想到林輕去了北宅,勢必會幫助北宅從困境中走出來,龍彥東又覺得心裡安慰了些。
沒過兩天,東宅下人便來禀報龍彥東,有人上門自薦當管事。
龍彥東沒多想,讓那人進來了,可那人還沒等邁進廳堂,龍彥東便認出來人正是北宅趕走的那個侯瀚乾。
侯瀚乾眼珠滴溜轉着,他發現随着他越走越近,龍彥東的面色是越來越沉,于是他剛進廳堂,就嗵地跪在了龍彥東跟前,實實在在磕了個頭,聲音嘹亮地喊道:
“下人侯瀚乾見過東小姐!”
侯瀚乾腦門頂着地,半天也沒聽到座上的人發話。
他試探着擡起頭,見龍彥東緊皺着眉,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立刻跪立着拱手作揖道:“東小姐,瀚乾知道您在想什麼,我是被北宅趕出來的,緣由實在難聽,但我也确實是有苦衷的,我是被北宅那個女人勾引的,那女人雖不是姨太,可是她當時在北……北太太身邊,是太太帳中之人,能說得上話啊,瀚乾不過是個掌事,這做了再多也抵不過東家身邊女人一張嘴,所以我才不得不從了那女人,瀚乾還是想為龍家效力的……”
說完,侯瀚乾再次跪倒在地,腦袋在地面上連續磕了好幾下,顯得很是誠心。
龍彥東可不吃他這一套,她把茶碗往茶幾上狠狠一擱,茶碗發出咣當一聲。
她看着面前卑微地侯瀚乾,語氣鄙夷地說道:“你一個男人,做事沒點擔當,出了事還想往女人身上推?你算個什麼東西,現在居然還有臉到我東宅找事做?出去!來人,把他給我攆出去!”
侯瀚乾被攆出東宅的時候在門口摔了個狗啃泥,他揉着臉,半天才爬起來,宅門早已經在他身後關嚴實了。
他看着那高大的宅門,使勁呸了一口,可這氣還沒出完,剛摔到的臉又疼得不行。
他一手捂着臉,一手扶着腰,完全沒了剛剛在東宅廳堂的隆興勁,垂頭喪氣地走了。
古裡巷子中央的一家便是侯瀚乾現在住着的地方,他揉着已經腫起來的下巴,灰頭土臉地推開門進了院子,破舊的木門發出吱嘎的響聲,門上的門環已經生了鏽,随着開門,一側的門環晃動了幾下就掉在了地上。
侯瀚乾看着來氣,一腳把那鏽爛的鐵環踢到一邊。
但他瞬間就聞到了菜香味,準确地說,是肉香。
他已經好久沒暢快吃肉了。
他以為是旁邊誰家做的好飯,心裡羨慕不已,可剛一進屋就看見何媚靠在牆邊,一個老嬷嬷正在往桌上擺碗筷,還有酒盅。
侯瀚乾再仔細看了看,桌上至少有七八個菜,有雞有魚,還有他最愛吃的紅燒肉。旁邊一個小瓷壇封裝精美,上面的貼紙和繡帶讓他一眼就認出來,那是怡景閣的名酒逍遙釀。
酒菜擺好,老嬷嬷朝何媚點了下頭,何媚拿了銀兩給她,嬷嬷便離開了。
侯瀚乾始終繃着臉,看人走了,他徹底臉黑下來,沒好氣地說:“我的祖宗,你可省點吧!按你這麼個花法,咱們還能撐幾天啊!”
何媚莞爾一笑,立刻扭着水蛇細腰貼到侯瀚乾身邊,拉着男人的胳膊晃起來,嘴也嘟嘟着,嗲聲道:“哎呦,瀚乾哥,你怎麼這樣嘛~~人家是看你好久沒吃好菜沒喝好酒了,想讓你開心一下,你怎麼還生起氣了?”
侯瀚乾氣哼哼地甩開何媚的手,他長出一口氣,兩腿一跨,坐在桌邊的木椅上。
木椅顫悠了幾下,被男人強壯的身子壓得發出一聲悶響。
這屋裡桌子,椅子,以及所有的環境,都和那一桌的酒菜極不相稱。
侯瀚乾生氣,何媚卻依然是一張豔媚笑臉。
她坐到侯瀚乾身邊,拿起小酒壇,給侯瀚乾面前的酒盅倒滿。
侯瀚乾看着來氣,可酒倒了,不喝白不喝,他拿起酒盅,頭一仰,一口悶了一小杯。
何媚嘴角一勾,拿過酒盅又給侯瀚乾滿上,邊倒邊說:“我知道咱們的錢不多,不過啊,我今天遇見了一個人……”
何媚說着端起那盛滿的酒盅,假意遞到侯瀚乾嘴邊,可就在侯瀚乾想要接過去時,她又突然收回了手,讓侯瀚乾撲了個空,何媚瞬間笑了,侯瀚乾卻一下子就惱了。
“你!”侯瀚乾瞪圓了眼。
何媚看着紅了臉的男人,卻仍是不慌不忙。
她把酒盅放在身側,繼續跟侯瀚乾賣關子說:“今天啊,我遇到了一個人,瀚乾哥要不要猜猜,阿媚遇到了誰?”
侯瀚乾不理她,整個身子傾過來,倚在何媚身上,伸手一把搶過女人手中的酒,仰頭又喝了。
“你還能遇見誰?”
侯瀚乾這回自己拿起小酒壇給自己倒酒,這好酒喝上了就讓人放不下。
何媚把紅燒肉換到侯瀚乾跟前,又從侯瀚乾手裡去拿酒,要給自己倒。
她假裝雲淡風輕,卻拿捏着男人的心思,輕聲說:“當然是遇見貴人了……能讓咱們天天吃肉的……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