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林輕比往常晚起了會,她打開窗,雨後的清爽撲面而來,同時擠進來的還有帶着秋涼的風。
她下了樓,果然沒見到龍彥北的身影。
想到昨夜剛剛經曆情動的折磨,林輕走進膳廳時對身邊的小丫頭說:“舒兒,上去告訴小環,小姐沒起就别叫她了,讓小姐多睡會。”
舒兒聽話點點頭,放下手裡的東西就往膳廳外走,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見姨太說出關心太太的話。
舒兒原先在北茶居做工,北茶居關停了才來了宅子裡,最近被林輕挑在身邊。
女孩不了解宅子過去的事,聽别人說這姨太原先就是太太身邊的人,離了北宅一年,又被太太娶回來了。
可是舒兒想不明白,既然姨太是太太身邊的舊人,那為何從姨太嫁進北宅起,就對太太十分苛刻,處處管着太太呢。不僅和太太同房,連稱呼都不改,總叫太太“小姐”,好像并不認同這門親事似的,搞得她都跟着叫錯。
小丫頭邊走邊想,可前腳還沒邁出門,就碰上了迎面而入的龍彥北。
“小姐……啊不不,太太……太太早!”
舒兒紅了臉,趕忙行禮,她又叫錯了稱呼,怕太太責罵,匆忙閃到一邊,躲到了跟着龍彥北進來的小環身後。
林輕聽見舒兒叫人的聲音,驚訝地轉過頭,隻見龍彥北一身青色長裙,收拾整潔,可眼圈明顯更青黑,原本透亮的眼睛惺忪黯淡,眼底布滿血絲。
小環上前,把椅子拉開。
“對不起,我起晚了。”龍彥北提了下裙子,柔聲道歉,依然輕言輕語。
她在林輕旁邊坐下,眼裡和身上布滿倦意,甚至連嘴角的微笑都和往日十分不同,看起來有些别扭。
林輕沉下眼睑,看着桌上冒着熱氣的粥,想着身邊坐着的人,心中有種說不出的酸澀。
情動對于乾元來說是一種無法控制的本能,如果得不到撫慰,那實在痛苦難熬。
許多奴籍乾元即使未成親,也會尋找中意的坤澤或者中庸來度過情動期。這事早不是什麼秘密,世家貴族更是如此,就如之前林輕和何媚那樣,很多乾元身邊甚至有衆多的撫慰者。
可如今,作為龍家北宅的主人,作為一個已經成了親的乾元,婚後的情動期居然隻能靠身體和意志去抵抗本能的吞噬,在夜裡孤獨地硬扛過去,這簡直是莫大的恥辱。
林輕側了側頭,此時龍彥北正挽起袖口拿起一個雞蛋,白皙的手指慢慢剝開蛋皮,雖然眼睫上仍帶着重重的倦意,可神情卻如同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剝好的嫩白雞蛋最終被放到林輕面前的盤裡,蛋白晶瑩剔透,在盤中打了個轉才停下來。
這是林輕回到北宅以來每天早上的日常,這些日子,她已經漸漸習慣龍彥北來為她做這些,可今天卻讓林輕的心堵得難受。
她生氣龍彥北不生氣,生氣龍彥北連情動期自己的妻子不行撫慰之事都能忍着一言不發,明明自己是一家之主,明明是崑西最有名望的北宅東家,卻怎能忍受這種屈辱!
林輕不明白龍彥北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能這樣!
她甯可今早龍彥北賴床不起,甯可她因為昨晚的事生氣惱怒,無論龍彥北做出什麼,林輕都會接受,至少心裡會好受一點。
可是偏偏龍彥北沒有,她沒有一句不滿抱怨,沒有任何責備,甚至連起晚了還會臉紅道歉。
她所有的接受和忍讓都讓林輕覺得自己殘忍至極。
林輕拿起舀粥的勺,看了看眼前盤子裡那顆還微微帶着熱氣的雞蛋,突然說:“今天你……多休息會吧。”
龍彥北有些發愣,筷子剛夾起來的方糕都掉了下去。
她看了眼林輕,又立刻轉回頭,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粥碗裡。
林輕搬回北宅後幾乎每天都闆着臉,不是說賬不對,就是說她管得不好,隔三差五批評下人的時候還會帶着給她也訓斥一番,畫室也不讓進,自己隻能晚上偷偷進畫室,可今天,林輕還是回來後第一次對她說這樣的話,雖然語氣依然平淡,但龍彥北就是覺得這簡短的一句裡盡是關心。
龍彥北的開心馬上就現在了臉上,她嘴角掩飾不住地上揚,連方糕也多吃了幾口。
飯後林輕便和一個崑東來的棉商去了正廳談事,等那棉商離開北宅,已經臨近晌午,林輕在宅子前院後院轉了一圈,四處都沒見到龍彥北的身影,連丫鬟小環也跟着不見了。她來到畫室,畫室的門也鎖着。
“舒兒,你去問問墩叔小姐去哪了。”林輕納悶,讓小丫頭去問問。
林輕坐在偏廳,等舒兒回來,墩叔也跟着一起過來了。
“姨太,太太去棉田了,飯後走的,叫了車。”墩叔回答道。
林輕微微一怔,疑惑地問:“去棉田?小姐去棉田做什麼?都誰去了?”
墩叔又答:“做什麼我實在不知,小環跟着,再就是趕車的小鄭了。”
林輕皺着眉,心裡不禁擔憂起來。
這個人昨晚還生扛過了情動期,這麼難受的事,大半晚沒睡,今日起早不說,怎麼還出了門呢。
想到自己早飯時還讓她今天多休息會,可這人居然還不聽話,林輕癟着嘴,按在木椅扶手的手也攥得緊了些。
舒兒和墩叔站在旁邊,看着姨太越來越陰沉的臉,舒兒覺得姨太這一定又生氣了。
她心疼起太太來,想不通太太那麼溫和的一個人,為什麼要娶這麼兇的姨太呢,怕不是太太就好這口?
小丫頭正胡思亂想着,聽聞林輕咳了一聲,她吓得趕緊收緊下巴,低頭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