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輕本以為龍彥北去棉田隻是一時興起,畢竟那日她話确實說得重,龍彥北面子挂不住,第二天有所反應也是正常。
可不曾想之後連續一段時間,龍彥北每天都一早就出門,臨近晚飯時間才回到宅裡。
而且每晚回來,龍彥北一身疲憊,半晚的折磨和白天一整天的奔波讓她原本就青黑的眼睛陷得更深,兩腮都抽了進去。
即使如此,龍彥北也總是會趕在飯前回來,和林輕一起吃晚飯。
林輕不主動和她說話,倒是龍彥北自己總是臉上帶笑,同林輕講着她在外面聽到的一些趣事。
有幾日,林輕見她累得腰背難受,連坐在飯桌上都有些難以支撐,可還是硬擠着笑與林輕說話,飯後回了房就直接睡了。
林輕每日都要詢問阿中龍彥北一天的行程和情況,她聽聞龍彥北在棉田待了多日,把采棉時段的情況了解之後,又去了解房産、糧倉。
阿中不懂姨太問這些是何意,隻是照實複述,倒是說得原汁原味。
從小夥子的話裡,林輕聽得出龍彥北确實在對北宅的産業深入學□□小小的問題都有問。雖然有的問題幼稚可笑了些,但想到她這個北宅東家能放下身段和那些下人攀談學習,林輕的心裡五味雜陳。
這日,龍彥北又是飯後就回了房,臨近子時也不見她出來。
小環守在門口,小丫頭守累了幹脆在門口貼在牆邊蹲坐着。林輕走近時,小環正單手撐着腦袋打了個哈欠。
小丫頭吧唧吧唧嘴,迷迷糊糊,隻覺得光線暗了下來,還以為是宅裡哪個燈燭熄了,眼睛一擡就看見林輕站在面前,吓得趕緊拍拍衣裙,匆忙站了起來。
“姨、姨太……太太簡單擦洗了,可她沒說要睡……但也、也沒出屋……”小環吞吞吐吐說。
這些日子她天天跟着龍彥北在外面跑,每每想到姨太嫁進北宅後對太太的态度,她就氣。
晚上她還得聽太太的吩咐,把太太綁好,雖然她不知道太太為什麼要這樣做,但她就覺得這事一定與姨太有關,而且絕不是什麼好事!
可等真見到姨太,她又怕得很。
林輕朝門上望了望,又轉頭看着小丫頭,問道:“今日是否勞累?”
一聽姨太這麼問,小環攢了好些日子的勞怨都湧了上來,嘀咕抱怨道:“累!累死了!今日太太去了糧倉,從收糧那裡開始,抽檢,稱糧,收倉,太太全都一一過問,然後又去每個糧倉裡看了一遍呢,這還不算完呢,下午太太還去了幾戶糧農家,還去了他們的田裡,姨太,你都不知道,那些泥腿子的地裡真是髒死了,太太這麼尊貴的人,哪能去那種地方啊!您問累不累,您說我一個丫鬟,天天跟着跑都累,太太出身嬌貴,自然是累壞了的……”
小丫頭一個勁倒苦水,突突突說了大半,一擡頭,才猛然想起面前的這可是東家姨太,她頓時紅了臉,垂頭捂嘴,下巴低得都貼了胸口,小聲說:“姨太,我……我……我多嘴了……”
林輕擡起手,把小丫頭剛剛壓在牆邊的衣裙肩領弄服帖,說道:“嗯,快下去休息吧。”
小環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在反複确認姨太并沒因為剛剛那番胡話而責怪她後,小丫頭趕緊行禮離開了。
此時夜已很深,小環離開後,房門前的燭火下隻剩下林輕一人影子。
嫁進來之後的每一天,林輕都會在深夜站在這扇門前,幾月過去,此時的林輕已經和剛回到北宅時有了不同的心情。
她雙手輕輕推了下,房門和往日一樣,沒有鎖。
門縫逐漸變寬,可今日房裡沒有透出的燈光,而是一片寂靜。
窗紗依然沒有遮掩,天上的夜色甚至比往常更加明亮,把龍彥北随手丢在椅上的白色長裙襯得銀白。
床上的龍彥北睡得很沉,對床邊來人毫無察覺。
她臉上表情并不舒展,眉心微微揪起。身子側着,兩腿蜷曲的姿勢看起來很不舒服,被子也沒蓋。一看便知她并非想睡,而是累倒了。
林輕凝住眉眼,腳步輕緩地走過去,在床邊慢慢坐下。
本以為動作不大,可林輕剛靠下,床上龍彥北的睫毛就動了,眼睛朦朦胧胧睜開,見到坐在床邊的林輕,龍彥北立刻一驚,翻身便要起身,剛坐正,龍彥北就又想起什麼,她轉身摸向床頭,握住放在床頭的一捆粗繩。
林輕的心裡咯噔地了一下,她鼻中一酸,難受地說不出話。
她想不到龍彥北醒來見到她的第一反應竟是去拿繩子。
如果每晚的捆綁折磨是懲罰,那為什麼龍彥北不逃不躲?為什麼還能甘願受罰呢?
眼看龍彥北扯開繩子往手上綁,林輕一把從她手裡搶過來,拉住龍彥北的手腕,制止道:“别動了,躺下睡。”
兩人的小臂懸在空中,月光落在兩個女孩的皮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