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林輕慢條斯理泰然自若地泡茶,這種沉穩越看越讓龍老太太心煩,她一想到林輕在她孫女面前故意擺出的那副嬌作模樣,又想起前兩晚聽到的那些難以入耳的聲音,老太太的火氣就徹底壓不住了。
龍老太太眉頭緊皺,鼻中不屑地哼了聲,語氣嚴厲地說:“林輕,有些話我不得不說。我不來,眼不見為淨,可現在我在北宅住了兩天,白天你們怎樣我尚且不說,但你得清楚,我龍家不是那種煙柳地,别以為靠點姿色和勾引人的伎倆就能混下去,你以前是侍奉主子的婢,要和别人争寵,想必是什麼下三濫的法子都用,但現在你是龍家北宅的姨太,還夜夜笙歌荒淫無度,成何體統!這種事說起來我都、我都……覺得……羞恥!”
龍老太太話一出,涼亭中立刻一陣騷動,周圍的下人見這位老祖宗發了怒,吓得一個個趕緊都跪了下來,幾個年紀稍大的來回傳遞着眼色,她們覺得這時候她們不該在此,這種話哪是她們該聽的,可主子們不發話,她們也不敢妄動。
林輕正手持公道杯斟茶,随着龍老太太的話音落下,公道杯瞬間驚掉在茶台上,剛濾淨的茶都灑了出來,茶水濺在林輕的手上。
虹姨見狀嘴角一彎,心想小丫頭終歸是小丫頭,什麼四平八穩,不過都是裝出來的罷了。隻要一吓,小丫頭魂兒都沒了。
公道杯轉了半個圈躺在了茶台上,滾燙的茶水沾上了林輕的手,把手指燙得發紅。林輕忍着痛,提起衣裙,在龍老太太面前鄭重地跪下來,她抿着嘴唇,似是有萬般難言之隐。
龍老太太看着林輕驚愕的感情,輕蔑地問:“我龍家是名門望族,是正經人家,你身為北宅姨太,做出這種丢人事,還有什麼可說的?”
林輕怯生生地望着龍老太太鋒利的眼神,兩手攥着裙擺,微微搖了搖頭:“老祖宗說的是,龍家是崑西名門,北太太是一宅之主,她身份高貴,學識廣博,未來可期,更不是能用小伎就瞞騙的人,林輕……林輕無法辯解……”
林輕停下來,低頭看看四周,面露難色。
龍老太太看到林輕這番慌亂心裡十分得意,眼前的情景正如她所料,被揭露淫靡劣行,這麼多人在場,林輕不可能不要面子,可她偏偏就要打這小丫頭的臉,讓這小丫頭知道天高地厚,搞清楚自己不過是龍家的一個奴。
龍老太太淡淡地看着林輕,并不發話讓下人們離開,隻逼着林輕說那些羞恥的話,繼續出糗。
林輕反複咬住嘴唇,左右看了好久,也不見老太太遣走其他人,她重重地呼了口氣,蹙着眉,實在沒辦法地說:“老祖宗,林輕出生卑賤,即使嫁進龍家,也始終是奴,這點林輕永遠記得,所以太太有所求,林輕必盡力滿足。太太為人儒雅,但……但總歸是位年輕乾元,白日黑夜判若兩人,雖然林輕也吃不消,可也不能不從,再苦再累,太太還想要,林輕就得……就得給太太……”
“你……你……你……閉嘴!閉嘴!”林輕話沒說完,龍老太太已經坐不住了,她面紅耳赤,身子早已離開藤椅靠背,恨不得上前捂住林輕的嘴。
林輕低下頭,不再說話,可剛剛那幾句已經讓涼亭内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下人們雖不敢議論,但細微的動作還是難以掩飾。
虹姨見狀趕緊上前,不斷揮手把周圍的下人都差走。“你們……下去……都下去,快走!”
可剛剛還想走的下人們這回卻磨蹭了起來,她們個個憋着笑,倒是想走慢點多聽些主子們的樂事,尤其太太平時為人那麼溫和,對她們從不責罵,這回竟從姨太口中聽說太太是這樣,她們覺得真是有趣。
涼亭裡很快就隻剩下龍老太太、林輕和虹姨三個人。
龍老太太氣得滿臉漲紅,胸口更憋悶了。
本以為說出這種事讓林輕難堪,沒想到那“夜夜笙歌、荒淫無度”的竟是自己的孫女,老太太清楚乾元在床笫之事上更加主動,所以即使看着林輕她又氣又恨,卻也不知道再罵些什麼。
她死死皺着眉頭,閉着眼直喘粗氣,好一會,她才瞅着林輕,氣哼哼地嘟囔道:“你的身份……好歹、好歹也是龍家的姨太,也不知道勸慰太太,若你跟那侍奉主子的丫鬟一樣由着主子任性,要你有何用?要你何用!”
老太太的語氣比剛剛虛了太多,這話更是故作口硬,林輕當然沒必要揭穿,還是低聲順從道:“老祖宗罵得是,都是林輕的錯,以後林輕定會好好勸慰太太,讓太太多保重身子。”
龍老太太見這也說不出什麼了,幹脆又合上眼,往藤椅使勁一靠,道:“倦了。”說罷就再也不理林輕。
傍晚龍彥北才回到宅子。
陪着幾位主顧喝了一頓大酒,又在糧倉走了幾圈,龍彥北累得腳也疼頭也疼。
她疲憊地邊走邊晃腦袋,但沒走幾步她就察覺宅子裡的氣氛不太對,下人們眼光不同尋常,還有幾個小丫頭在使勁憋笑。
龍彥北不知道白天發生什麼事了,她白天帶走了小環,現在隻能安排小環去打聽。
可這回小環問了幾個人都沒結果,被問到的下人都是捂着嘴笑,卻不敢提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龍彥北無奈,想着肯定是林輕又出了什麼鬼主意。可等她見到林輕的時候,林輕更是和往常一樣平靜,幫她更衣換洗,絲毫看不出有什麼特别。于是龍彥北話在嘴邊轉了幾個來回,還是沒問出口。
晚飯時,龍彥北隻覺得奶奶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對了,一副怒其不争的神情,龍彥北有點懵,便把白天和崑東崑西主顧談了多少車糧的事說給奶奶聽,她想讓老太太知道今年賣糧形式不算好,想把自己的成績說漂亮些,能讓奶奶高興一下,可即使如此也沒換來奶奶滿意的态度。
飯後,龍彥北更忐忑了,她在老太太床前跪了一會,可好久都沒等來老太太例行的訓話,倒是聽見老太太長歎一口氣,頗有些無奈地對她說:“雖然你年輕,但也得把握個度……以後……多補補吧。”
龍彥北徹底迷惑了,她眨着眼,懵懂地看着奶奶,張嘴張了好半天,才莫名其妙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