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笑着點點頭,抿了口酒,朝姜城那桌瞟了一眼,輕蔑地說:“你們當然沒聽說,因為那人滾出了拳壇。”
男人故意說得很大聲,連周圍的店小二也停了手裡的活湊過來聽,而旁桌姜城的臉色已經陰沉下來。
“啊?為何啊?”
“是啊,為何啊?為何這人離開了拳壇?”
男人嘿嘿一笑,道:“為何?别看那人拳腳功夫好,腦子卻跟豬一樣蠢笨,以為自己有些功夫便能掌握事事,還當拳賽是什麼光明正大公開明正的比試?愚蠢!拳賽,不過是世家貴族們下賭下注的遊戲罷了,台上的拳師也都是世家養的狗,要按主子的意思去演,和戲子無異。那厮便是得罪了曹四爺,赢了四爺的拳師,結果四爺一把火,噗~~就燒死了她爹娘,燒光了她的家,哈哈哈~”
男人說完大笑起來,店小二聽得愣在原地,可桌上的幾個人卻跟着男人一同笑着。
姜城放在桌上的雙拳已經捏得骨節泛白,咯吱作響,多年前的噩夢仿佛就在眼前,朝她撲來。
“啧啧啧,所以你們說,此人該是多蠢笨啊,難不成她以為打拳是尋仙問道修身養性?我還從未見過如此天真的人,哈哈哈~”
“這豈能叫天真?這是癡傻!”
“對,癡傻!蠢貨!”
“哈哈哈,純純的傻瓜。”
男人的笑聲肆無忌憚,旁人也同樣帶着滿滿的鄙夷,發出刺耳的狂笑。
姜城手中的茶杯被她狠狠地捏碎,瓷片割破了她的手,鮮血染紅了桌面。
可男人的嘲笑話語依舊灌入她的耳朵。
“所以空有一身武藝又能怎樣?她最後也隻能跪在曹四爺跟前給四爺磕頭,求四爺放過她的妹妹,然後灰溜溜滾出拳壇。嘿,真不知她爹娘在大火中被活活燒死,變成灰變成碳的時候,會不會想到這是他們的孩兒在對他們盡孝呢,哈哈哈哈哈……”
男人還張着嘲笑的大嘴,一個破碎的茶盞迎面朝男人砸來,男人猝不及防,茶盞正中額頭,嘭的一聲,鮮血立即順着眉間流了下來。
姜城拳頭攥得如同爆雷,她蹬開條椅,一步上前,擡手就朝男人面門揮出一拳,迅如雷霆。
同桌的男女像是早有防備,頓時一拍桌子紛紛起身,旁側一人伸手擋下姜城的拳,其他人擺起架勢左右将姜城圍了起來。
而西側桌之前默默喝茶的幾個人此時也同樣起了身,幾個人踢開桌椅,從身後堵住了姜城。一女子手持鎖鍊,拍在桌上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女子身高八尺,寬肩寬腰,雙眸瞪得銅鈴一般,站起來如同銅牆鐵柱。
霎時間,姜城已被七八個人團團圍住,剛剛出言不遜的男人卻站在圈外,歪着嘴瞅着姜城,露出一抹邪笑,額上的傷仍在冒血,讓那男人的臉龐看起來更加猙獰可怖。
男人的笑容如刀劍一般刺進姜城的心底,剛剛那些話那些笑也鞭笞着她的記憶,姜城逐漸記起了那張臉,那一年,曹四爺把這個瘦削的男人拉到她面前,讓她輸給他,因為曹四爺早已将賭盤全押在這個男人身上。
而拳台之上,男人對姜城的拳毫無招架之力,不需幾個回合便被打得掉了牙,孱弱地連手都無法再攥成拳。
那時姜城挺拔地站在台上,看着被打趴在地滿嘴是血的男人,聽着場邊的叫喊聲和曹四爺的謾罵聲,她以為自己堅守的是練拳人的本心。
可那一晚,家中燃起的熊熊烈火卻将她的堅守徹底擊碎。
望着那仍在笑的男人,姜城眼底泛出深深血紅,憤怒和恥辱讓她覺得口中發腥,仿佛鼻腔裡仍充斥着火焰灼燒的焦炭味,仿佛父母痛苦的呼喊和妹妹的哭泣就在耳邊。
一拳朝姜城左臉揮來,她迎着拳一把扯住揮拳的人,借力一個回轉,撞翻上前的兩個同黨,可這人剛倒下,另一人又沖上來将姜城纏住。
這些人雖不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也各個身手不凡,姜城飛身上了桌,跟上來的一人被她重踢正中面門,鎖鍊橫掃過來,姜城跳起躲過鎖鍊橫擊,翻身下桌,扯住另一兇蠻女人的頭,按着她的臉狠狠砸在桌上,桌子咔嚓一聲碎成兩半。
連番過招,姜城勉強擊暈兩男一女,左右又被夾擊。
那侮辱爹娘的男人還悠閑地站在一旁,姜城餘光看到那蔑視的笑,憤怒直沖胸口,她想沖過去打爛那人的臉,就像當初在拳台上那樣,把那男人的牙齒全部打掉,可無論她怎樣左突右閃,連他的身都近不了,隻能和身邊人纏鬥。
姜城越打越急,這群人像是惱人的蒼蠅,打退一個又來一個,躲過這邊又襲那邊。
輪番包夾讓姜城體力漸漸不支,拳頭也慢了下來。
她隻稍稍遲疑片刻,就覺右側飛來一腳,姜城閃身躲了那腳,卻沒躲開左側腰下一擊,姜城腰腹一軟,吃痛悶哼一聲,踉跄着往後退了幾步。
這時她隻覺自己如同撞在牆壁上,脖頸一緊,鎖鍊狠狠勒住她的脖子,身後人猛一用力起身,姜城幾乎整個人都被勒得離了地。
呼吸刹那止住,姜城疼得聲音都吭不出來,她用手急着掙脫頸上的鎖鍊,而面前幾人的拳頭已經悉數朝她的腹部揮來。
姜城擡腿踢開沖上來的幾人,可身後那人力量大的出奇,她感覺脖頸快被鎖鍊勒斷,掙紮的雙手怎麼也扯不掉脖上的禁锢,飛踹的雙腿也沒了力氣。
此時的姜城如同一個吊起的沙袋,雙腿失力後,暴露的腹部接二連三遭受重拳的直擊,拳頭雨點一樣砰砰搗在她的身上,胃裡翻江倒海,而頸上的鐵鍊越勒越緊,她無法呼吸,臉憋得通紅,兩條腿徹底軟了下來,在空中無力地微微擺動,再也無法蹬踏。
身體的力量越來越少,視線也越來越模糊,在失去意識之前,姜城幾乎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她隐約看到那個額上冒血的男人得意洋洋地朝她走了過來。
鎖鍊一松,姜城如同爛泥一樣癱在地上,她眼看着男人走近,身體卻根本不聽使喚,隻能微微動了動嘴唇。
男人垂眸不屑地瞅着軟癱在地的姜城,擡手抹了把自己眉間的血,不滿地呸了聲,輕蔑地又罵了幾句。然後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條斷掉的條椅木腿,拿在手裡掂了掂,擺出好握的姿勢,随後男人腦袋一歪,露出一抹陰冷的微笑,額上青筋頓時暴起,他掄圓手臂,用木腿朝姜城的頭上狠狠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