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久立,林輕漸覺不支,雖有龍彥北攙扶,可實在身子笨重,兩腿孕腫,早感到力不能勝。
可龍彥西手中有匕首,老太太依然身處危境,龍彥東和龍彥北姐妹俱時刻關注老太太境況,倒是宋懷轲見林輕面色蒼白,不再顧什麼禮節,直接拖來廳中黃梨木椅,讓龍彥北快扶林輕坐下。
此時正廳門再次緊閉,龍二朝龍老太太慢慢走近。
“母親,别來無恙。”龍二聲音冷冽,目中寒意較剛入門時更甚。
見到母女重逢,竟似陌路,一個老淚縱橫,一個冷若冰霜,龍彥西心中暗笑。
她拿起手中那把短刃,摸着刃鞘的雕紋,淡淡說道:“奶奶,當年,二太太因何在南宅避世不見,又何故離開龍家,我想奶奶絕不曾忘吧?”
心頭舊創随着龍二的出現和龍彥西的一席話慢慢被揭開,老太太屢次想要擡眼細細看看幾十年未見的女兒,可卻抵不住女兒懾人的目光,更擋不住往事如潮般湧上心頭。
當年……
當年……
“當年,若非母親執意求子,四妹身為遺腹女嬰,何至寄養于外家,形同棄子,緻使四妹心懷怨怼,怨恨母親,仇視龍家?”龍二冷聲道。
“當年,若非母親對中庸偏見,對三妹冷眼相待,漠然置之,三妹又何至對歸宗的四妹恨之入骨?”龍二又言,語氣徹骨冷冽。
老太太枯木般的手上,骨節攥得已經發紫泛白。
“當年,若非三妹對四妹屢加打壓,貶損排擠,四妹又何至對我……行那悖逆之事!”
廳内幾人聞言,頓時呆若木雞,龍二道出的皆為當年龍家事,句句語出驚人,然而末尾這句,龍彥東和龍彥北均不明其意,姐妹倆面面相觑。
而龍老太太眼簾低垂,剛剛挺拔的脊背已經完全佝偻,頹然委在了木椅之中。
龍二眸光如電,可細看去眼底也隐隐泛起水色,她轉眸望向龍彥北,嘴角微揚,笑意中帶着幾分親和,又透着幾分無奈,目光中似有千言萬語。
繼而她再次望向母親,語氣凄然道:“南兒素來最疼愛這妹妹,可憐她們陰陽兩隔,卻不知二人雖為異母,卻為同根!”
龍二的話如同一道驚雷砸在正廳之中,在場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震驚之色無以言表,廳内一時間也陷入死寂。
龍彥北的面色更是慘白如雪,嘴唇微微顫抖,心中卻隐隐絞痛。
林輕依舊緊握着龍彥北的手,即使隻是交纏在一起的指尖,也讓她從中感覺到龍彥北此時胸中翻湧如江的情緒。
龍彥北的身形一顫,隻覺眼前金星亂迸,頭暈目眩,胸中濁氣翻湧,扶着椅子才勉強站住。
恍惚間,幼時母親帶她去南宅與姐姐嬉戲玩鬧的情景如走馬燈般曆曆回現,她記起那時,每一次被下人告知二太太不見人時母親失落的神情,記起母親凝望南姐時平靜溫煦的眼神,小小的龍彥北隻以為那是母親對晚輩的關愛,哪知今日才明白,姐姐龍彥南竟是骨血倒錯的孽果,是與自己同根連理的親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