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怡璇笑着看她擺手的樣子,幫她把散落的碎發撩到耳後。
這座小城市完全陷入寂靜。遠處的大海依然翻騰起浪潮,在忽明忽暗的船燈下那片海是一望無際的黑。海浪沖刷岸邊的聲音聽起來很美妙。
喧嚣的海風伴着寒風氣勢洶洶地席卷而來,吹得頭頂涼飕飕的,但是身體又沉浸在溫熱中,一冷一熱的矛盾完全就是冰火兩重天的體驗。
這時候下起了小雪,景色變得更加唯美,微小的雪花不斷飄過來,像是無數調皮的小精靈來到人間玩耍。
譚怡璇悠閑地坐在池邊,自在地喝着酒。
冰涼過的酒精入喉,滋味清淡爽口,恰好解掉了身上的悶熱。
俞舟趴在最外側的護欄上,試圖用手去截落雪花下墜的軌迹。
她的頭發簡單地紮起,露出纖細的脖頸和瘦削的肩膀。
可能太久沒見,譚怡璇總覺得俞舟比以前白了些。
白雪落在她的頭上,譚怡璇品出了另一層味道。
俞舟察覺到譚怡璇往自己這邊走來,她轉過頭。
“你說我們這樣算不算到了白頭。”
譚怡璇的語氣溫柔,眼神裡是難得一見的安靜。
俞舟當然明白她的意思。
兩處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譚怡璇的頭頂也落下雪花,又很快地消融。
氤氲的熱氣彌漫在周圍,俞舟擡起頭,在月光下和她接吻。
“也許我們上輩子也是這麼說的。”
俞舟的目光清亮無比,眼底清晰地倒映出譚怡璇的模樣。
這個美不勝收的夜晚值得更多的擁抱和親吻。
我們現在終于能牽手,然後欣賞同一片夜空,真幸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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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後,譚怡璇翻着俞舟整理好的相冊,本來是打算回舊金山再送給她的。
俞舟很久之前就買了個寶麗來相機,趁這次旅行終于派上用場了。
她拍的第一張就是金閣寺,大概有點虛焦,但還是不妨礙它的美。
北海道是她拍的最多的。
比如那張劄幌的街景,俞舟是在酒店房間裡拍的。
前一晚下了一場雪,早上的街道就是白茫茫一片。不遠處錯落有緻的的建築相互交疊,屋檐大多被積雪填滿,冬日肅穆的氛圍就出來了。
下一張拍的是大海,正好捕捉到浪花揚起的那一刻,露出的礁石被沖刷得光滑,筆直的海岸線猶如刀刃,把畫面分割成三部分,雪地、大海和天空。
譚怡璇最喜歡的一張是在小樽拍的。
當時俞舟恰好路過一條無人的街道,雖然不是什麼著名的景點,隻是片尋常的住宅區,但是那個場景特别幹淨,像是動漫裡的風景直接複刻到現實。
街道甯靜又空蕩,純白的積雪覆蓋着大地,路面看不出任何人踩過的足迹。晴朗的天空散落着幾片飄逸的雲朵,青色與深藍色相互交融。日光把房屋的影子投射在雪地上,電線杆孤零零地屹立在路旁,半空中懸挂着的幾根電線相互交錯,把兩旁的房屋連接在一起。
雖然看不清道路的盡頭,但是仿佛能聽見從最遠處傳來的海浪聲。
寶麗來成像不太穩定,就給原本的景象加上了浪漫的藍調濾鏡,不同程度的藍色毫不沖突,反而相輔相成。底部升起白色的火焰紋,還有無數微小的白點夾雜其中,非但沒有破壞畫面的完整,反而不經意地營造出像是落雪的瞬間。
其他的照片就比不過前面這幾張,比如在中島公園散步的行人、京都庭院裡長着的那顆奇特的樹、金森紅磚倉庫附近的碼頭。
“這張我覺得好可惜。”俞舟指着那張小樽運河。
“當時我相機拿歪了,而且光線不夠,天氣也不是很晴朗。關鍵是太冷了,本來我是褲子口袋裡貼了兩塊暖寶寶,拍完我就馬上放進去嘛,但還是不行,拍出來還是偏綠的。後來我就學聰明了,往羽絨服的那個夾層外面貼暖寶寶。雖然還是有點色差,但沒有之前那麼嚴重。我就每次拍完照片,像個小偷一樣,馬上塞進去。”
俞舟還不忘做了個示範。行雲流水的一套動作,不難想象中間經曆了多少絆子。
“這麼厲害。”譚怡璇誇道。
後面的基本上都是廢片,要麼是曝光不夠、要麼反光嚴重,或者是溫度太低不成像。
“每次拍照跟賭博一樣,還得等二三十分鐘才知道結果。”俞舟無奈。
“我覺得像藝術品,每張都獨一無二,很漂亮。”譚怡璇說。
她想起之前俞舟說給她買的禮物,俞舟掏出個盒子,能看出當時店員包裝得很用心。
譚怡璇期待地拆開,映入眼簾的就是透明的玻璃罐,在燈光下泛着絢麗的色彩。一朵紅玫瑰靜靜地立在中間,花瓣開得嬌豔欲滴,定格在綻放得最美麗的瞬間,像是靜靜在等待屬于她的主人。
譚怡璇轉動底座的旋鈕,悠揚的曲子緩緩流淌而出,是那首經典的《Beauty and the Beast》。
熟悉的旋律一下子就闖入心髒,腦海中已經浮現起童話故事中兩人在燈火輝煌的大廳中舞蹈的畫面。
“挺浪漫的。”譚怡璇認可了俞舟的品味。
“那當然。”俞舟可得意了,不枉自己選了那麼久。
“我也送你個東西。”譚怡璇神秘地說。
接過那個薄薄的信封,俞舟心想這不會是情書吧,也太老套了。光是想象譚怡璇懷着怎樣的心情寫下那些肉麻的情話,她就快起雞皮疙瘩了。
“不準退回啊。”譚怡璇補充道。
“好嘛。”
忐忑地打開,發現裡面隻有一張卡片,和《情書》裡藤井樹寫下的那張一模一樣。
俞舟的眼裡多了幾分感動,原來自己的話真的有被好好聽進去。
借的那本書是《追憶似水年華》,借閱者是譚怡璇,記錄的日期是她們在一起的那天。
現在交到俞舟手上,就由她歸還。
俞舟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寫下今天的日期。
她的字迹清秀又工整,譚怡璇盯着俞舟在台燈下認真執筆的模樣,注意到她的中指依然戴着那個素淨的戒圈。
“我都沒死,不用這麼着急去天狗山祭奠我吧。”譚怡璇一開口就打破了原本溫馨的氛圍。
譚怡璇一把從後面抱住俞舟,埋怨道:“這多不吉利啊。”
俞舟給她逗笑了,“好好好,以後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