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蘇蔚跟幾個公司高管一起去的,沒人認識昆妲,她們買了很多酒,昆妲陪着喝了幾杯就走了,忙着趕下一個場子。
回來蘇蔚也沒跟江飲提起過,昆妲特意叮囑的。
兩年後再見,蘇蔚不知道她身上又發生了什麼,她明明有勤懇工作,卻更加窮困潦倒,眸光黯淡蒙塵。
“回去洗個澡,好好休息下。”蘇蔚拉開車門坐上去。
昆妲點點頭,守着車庫電動卷簾門落下才擡步往回走。
江飲一天都沒去店裡,也沒吃飯,回家洗完澡躺床上睡了一覺,醒來抱着枕頭發了幾個小時呆,直到天黑才給自己煮了碗泡面。
飯後她下樓去小區裡逛了一圈,正是各家遛彎遛孩子的點,老頭老太太閑話家常,夫妻并排樹下納涼,孩子成群結隊奔跑……
她獨坐人群中,廣場舞歡樂曲聲像隔着水面傳來,她彎下腰,雙手捂住臉。
昆妲、昆妲。
這個名字像埋藏灰燼下的火焰,即使在最為深沉的黑夜也難以察覺到它的微芒,她不可預料的出現如大風席卷,星火被吹散在枯草遍地的心原,狂火隻瞬間便席卷。
感覺到溫暖,也灼痛。
生活徹底被打亂了,全亂套了。情緒難以排解,江飲回家後躺沙發上把《忠犬八公》重新翻出來看了一遍,黑暗的房間中放聲大哭了一場才稍稍緩解。
在昆妲離開的那八年,她感覺自己就是那條秋田狗,日出、日落、直至滿天星辰,等待一個不可能回來的人。
眼淚鼻涕一把把流,江飲把自己感動慘了,手機摸出來屏蔽趙鳴雁發了條朋友圈,配一張電影照片,文案:我就是那條狗。
不到半分鐘就收到蘇蔚評論:[可憐][可憐]是我們大小姐最忠誠的小狗狗(手動搖尾巴)。
江飲回複她兩坨屎,讓她爬。
好不容易收撿起情緒,滿地裹滿眼淚鼻涕的衛生紙團掃進垃圾桶,江飲洗漱後睡下不到兩個小時,家門被敲響。
她先摸出手機看時間,淩晨一點,床上坐起來,豎耳判斷幾秒,沒磨蹭多久就起床開燈。
走到門口隔着貓眼往外看,外面“咚咚”又是兩聲響。
“小水,出事了,你快開門!”
蘇蔚的聲音,江飲沒猶豫,解開防盜鎖鍊拉開門。
迎面是昆妲那張谄媚的臉,蘇蔚并排站她身邊,左右手扶着昆妲肩膀,深更半夜怕擾民,刻意壓低聲音:“你不知道!差點出大事!”
江飲手扶着門框不讓進,目光警惕。
蘇蔚神神秘秘,“你知道嗎,妃妃會夢遊!”她繪聲繪色描述,“半夜我聽見樓下報警器響,我吓壞啦!我就去窗邊看,你猜怎麼着……”
她頓了兩秒,刻意制造懸念,“我看見一個穿白衣服的長發女人!”
昆妲身上還穿着她原本那身,白T牛仔褲,隻是已經換下來洗幹淨,長發柔柔披散雙肩,唇角帶笑,樓道昏暗的鎢絲燈下像躲在葉下一朵羞怯的山茶花,孑然獨立在烏龍鬧劇之外。
江飲眯起眼睛,蘇蔚繼續,“我先以為撞鬼,後來我就去找妃妃,想把她叫起來一起看。”
“然後你猜怎麼着!”蘇蔚一拍巴掌,“妃妃竟然不在!”
江飲吸氣,捏了捏鼻梁。
蘇蔚繼續:“我一拍腦門,越想越不對,然後我就追出去了。”她把昆妲輕輕往前一推,“我就發現她在夢遊,我不敢打擾啊,我就……”
“然後你就跟着她到我家來了。”江飲接她後半句。
“沒錯。”蘇蔚合掌一擊,朝前指,“不愧是你。”
“不愧是你。”江飲重複。
蘇蔚說:“你别覺得我是跟你開玩笑,這次真的非常危險,她差點被車撞了,真的。”
“那現在醒了?一到我家就醒了?”江飲問昆妲。
昆妲面上笑容不變,一雙明淨的黑眸卻在瞬間失神,以紫薇失明時的恍惚狀态,茫然朝前伸出手,順着門框摸到江飲手臂,抓住手腕,手心緊貼臉頰:
“是她,是她,我找到她了……”
邊說邊擡步往裡走。
一個朝前擠,一個在後面推,江飲不敵,被她們連拉帶扯進了卧室,蘇蔚最後進門,還不忘伸腿把大門勾回來帶上。
“可不能再驚動她了。”蘇蔚戲還沒演完,直接把昆妲往江飲床上領,“夢遊症是不能強行叫醒的,否則會對她身體造成嚴重傷害,我知道你對她還有怨氣,但也不想害了她的命吧!”
蘇蔚說着還幫人脫衣服,扯着昆妲T恤領口直接往上拽,牛仔褲拉鍊“嘶啦”一聲,昆妲配合繃直腿,蘇蔚拽着她褲腳猛地後仰,兩條細長的大白腿豁然盈滿人視線。
衣裳随手丢到床頭櫃上,蘇蔚彎腰把人塞進夏涼被,四個邊角理理好,“好,這回安頓好,孩子肯定不會亂跑了。”
江飲雙手抱胸靠在門框,冷冷瞅,蘇蔚拉着她手語重心長交待,“就先托付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