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影閉着眼睛，不說話，搖椅慢慢地搖動着，悠閑又自在。

月無影說得沒有錯，叫醒她就是為了救她。

隻是現在的月無影還沒有給出她想要的條件，關于月無影這一生的生平，她早已經看過了。

這個人胸中有大義，有修道人的慈悲心，也有果敢殺絕一切的勇氣。

天賦絕佳，韌性十足，性子冷靜，心懷若谷，是個好苗子。

可這樣的苗子往往不是靠恩義就能把人收攏在手裡的。

更何況她又不是開善堂的人，她需要的是一個弟子，一個真傳弟子，能和小湛藍攜手的人。

月無影現在的誠意還不足以打動孤山影，她要對方真正地從心出發，求助清徽派。

而不僅僅是交換，隻是要達到這樣的目的，還需要有個人推一把。

孤山影眼神輕飄飄地看了一眼任初意，這個被師兄看重的弟子，還沒有讓她看見真正值得培養的價值。

月無影神魂有些許不穩，她站在陽光下身形不斷變得淺淡。

神魂上的虛弱讓月無影很難受，通體生涼，就連任初意都感受到了她的痛苦，但她依舊沉默，不複剛才的健談。

任初意誠心一拜：“不知山主要如何才願意救我妻子呢？”

任初意在來之前和謝秋然聊過，對方看在她是顧客的份上和她多說了幾句。

“去滄溟山求醫，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付不起錢，不重要，重要的是看滄溟山的人要你做什麼。”這是謝秋然的原話。

那一刻任初意就明白了，滄溟山不一定隻收靈石，相同價值的東西和付出他們也一定會要。

月無影聽見她那聲妻子，心頭一顫，神魂都消散了幾分。

她扭頭看向身側的少女，正在為她彎腰求人，眼眶溫熱，手指緊緊扣在一起。

她真正的親人要她的命，被迫與她綁在一起求生的人，卻甘願求人救她。

孤山影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穩不住身形的月無影，擡手一道溫涼的靈氣打在月無影身上，神魂的潰散瞬間就穩住了。

恰好這時湛藍端了三杯靈茶出來，打破了此時的安靜。

“來，先喝茶。”湛藍溫溫柔柔的，像湖水一般，沉靜又溫柔。

任初意依舊彎着腰不敢擡頭，湛藍瞧了一眼自家師尊，孤山影輕哼一聲，“起來吧。”

“謝謝山主，謝謝師姐。”任初意乖乖道謝拿起了一杯靈茶站在月無影身邊，“你還好嗎？”

月無影點點頭，含着溫柔的笑容輕聲道：“還好，我沒事兒。”

“剛才多謝山主了。”月無影也向孤山影行了一禮，孤山影擺擺手自顧自喝茶。

月無影作為空蕩蕩的神魂，自然沒有茶喝，她也不在意，同樣噙着笑容站在任初意身邊。

模糊的面容讓人看不清她在想什麼。

湛藍緩和氣氛之後，又走了。

任初意捧着茶杯眼巴巴地看着孤山影，希望她老人家能給點提示。

孤山影喝着茶眼皮都沒擡一下，院子裡随處種植的靈草發出淡淡的光暈。

任初意腦子裡靈光一閃，放下茶杯，乖巧又恭敬地問：“山主可有什麼麻煩事？可以交給我。”她挺起胸膛看着孤山影，就差拍拍胸膛和孤山影說交給我你放心。

孤山影擡起頭笑非笑地看着她，檀口輕吐：“你能幫我解決任何事？”

她那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聲音婉轉又勾人，卻又帶着漫不經心的冰冷，聽得任初意耳尖血紅，她強撐着底氣，“當然，山主有任何事都可以和說。”

任初意說得是斬釘截鐵，在孤山影的目光下越來越小聲，最後憋出半句，“要是能賒賬等我成長起來就更好了。”

孤山影被她逗笑了，噗哧一聲笑出來了，輕笑道：“小家夥啊，你這和男人說，我現在沒本事，你等将來有能力再娶你，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任初意耳朵滴紅，月無影扭頭目光複雜地看着她，有誠意但太稚嫩了。

月無影上前一步躬身行禮，将孤山影的目光從任初意身上吸引走了。

孤山影斂去了剛才的笑意，看着這根肯彎下腰的玉竹，風雪欺梅，梅卻愈發冷豔動人。

孤山影對自己曆來欣賞的孩子，都不會手軟，不管是小湛藍，還是眼前這個。

天才隕落固然可悲，可是隕落的天才不計其數，她又憑什麼能獨得上天的厚愛呢？

孤山影要收她，自然需要先将這跟風雪寒梅凍一凍，不會彎腰的修行人走不遠，可是一直彎腰的人卻走不動。

她需要有個度，來磨煉月無影，生死對于他人是道困境，可對于有些人來說，生死不過是修行路上的另一道課題。

不向死又如何向生呢？

月無影這一彎腰，孤山影滿意了，至少對方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隻是看看旁邊還一頭霧水的任初意，孤山影感覺，清徽派的雷霆不知道要何時才能響起了。

清徽派的掌門坐在雲庭上，手中一根魚竿，不知道在釣什麼，魚鈎遇上狂風，卻依舊垂直。

“你覺得憑你現在的修為能為我做什麼事呢？”孤山影和月無影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她反而詢問起了任初意。

“我努力。”任初意也覺得自己很不要臉，她紅着臉小聲說着。

“從你到群英院，再考核出來，至少要三年時間，再到能為我辦事，至少是百年時間。”

“我倒是可以等着你，就是不知道你的道侶，能不能等那麼久了。”孤山影故意逗着任初意。

任初意沉默了，修真不計歲，好像等她成長起來确實要很久。